凯隆一路将她送回酒店。
夜深,酒店大厅里只有一名身材魁梧的年轻男子无所事事地窝在一张绿植后的沙发里。卢米娜安用余光扫了一眼就知道这是她之前甩掉的眼线。UW果然派人监视她。不过他们显然没想到她会在进入城市的第一晚就如此冒险,好像巴不得被立马赶出城市。
“现在,你准备好糊弄我的谎言了吗?”
酒店电梯门闭合的瞬间,凯隆的极具磁性的低沉嗓音像经典戏剧最后一幕开场前的厚重鼓声捶打在卢米娜安的心上。
她目视前方,看着金属轿厢上倒映出的两条人影,酒精还在刺激神经,像不断搅动的一团火焰,清了清嗓子,问:“你在说什么?”
“说说吧,你想怎么骗我?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在那里?还有你身上的酒味又该做何解释?”
“……”卢米娜安默默捏紧双拳,敏锐察觉到渐渐缠裹在自己身上的陌生味道,低声解释道:“我只是突然想喝一杯,又正巧遇上那些人自找麻烦。仅此而已。”
“是吗?”凯隆一只手捏紧另一只手的手腕,手背青筋凸起,猛地转身看向她,问:“真是真话还是假话?”
卢米娜安本不应该有任何迟疑,她经历过无数次相同场景的模拟训练。
作为一个经常说谎的人,她做好了随时被揭穿谎言的觉悟。
可当她抬眸撞上对方视线,心脏猛地漏跳一拍,生平第一次没了底气,像一脚踩着一汪空明潭水直坠而下。
浅眸天生有一种独特的压迫力,好像一切秘密都无法在他的眼中躲藏。
“再说一遍。”凯隆不容置喙地命令道,浑身怒气毫不掩饰地倾泻而出。
S级以上哨兵的精神压迫可以轻松击溃一个普通人的心灵防线,比任何的审讯手段都更好用。幸好卢米娜安接受过无数次特殊训练早已对此脱敏。
“…你想让我重复什么?”她尽全力控制自己想要立马躲门而逃的冲动,佯装镇定地盯着对方眼睛,问。
“说你不会骗我。”
“……我…”卢米娜安额角突突直跳,一字一顿地说,“我当然不会骗你。”
“……”凯隆垂眸凝视她,深邃眼眸盛满怀疑和戒备,一如他们的初见。兜兜转转,他们竟又回到原点。而这一切都是卢米娜安自作自受。可她何尝有过选择?
电梯到了指定楼层,梯门打开。门后长长的走廊里几盏昏暗壁灯照着苍白的大理石墙壁。
“晚安,中尉。”卢米娜安微微颔首,转身走出电梯。
谁知,凯隆也紧跟着她走出电梯。
二人一前一后沉默着走过走廊里一道道交错光影,直到卢米娜安的房门口。
她一手摸出衣兜里的房卡,回头看了眼就站在身边的凯隆,不客气地冷声问:“中尉,不早了。您还有什么事吗?”
“当然。”凯隆挑眉,浅色瞳孔冷得像一块冻结的湖冰,“开门。”
卢米娜安手心出了一层冷汗,心跳如擂鼓,强作镇定地警告道:“这是我的房间!”
“是我替你申请的房间。”凯隆不动声色地说道,从手里掏出另一张房卡刷开了房间。“不仅如此,你能进入VANISHER,还能在一定范围内自由活动都是因为我为你做了担保。”
玄关的声控灯自动打开,军靴踩上嘎吱作响的木地板,浓烈的苦艾酒味道充斥房间。
卢米娜安站在门口踌躇了一会儿,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进去。
她知道凯隆正在生气。她见识过凯隆生气的样子。这里不是野外。野外她还能逃,但在这里她逃不了。她本应该更谨慎一点,但她没有时间了。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没得选,也没有时间犹豫,疲于奔命,忙于应付,一个接一个的任务让她不停奔跑,直到跑不动的那一天。她能听见头顶达摩克利斯之剑逐渐崩溃的声音。
“你想怎么样?”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就像以前做的那样,将灵魂摘出□□,让心远离现实。她关上门,踏进客厅,面色平静地问。
凯隆已经从电视机柜里抽出一个药箱,回头看了她一眼,向旁边的沙发扬起下巴:“坐下。”
卢米娜安不明就里地皱眉,但没什么也没问,乖乖走向沙发。
凯隆提着药箱,半跪在她面前,伸出一只手:“手。”
卢米娜安愣了一下,后知后觉地伸出自己的手。
她的手指上沾了血,手腕处被酒瓶碎渣划出了一道几厘米长的伤口。伤口很浅,刚好染红了袖口。她没觉得有多痛,甚至已经忘记自己受伤了。
“我想你大概不知道痛,回到房间也不会想起来处理伤口。”凯隆一把撸起她的袖口,更多的伤口暴露在空气中,后者痛得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想要缩回手但被人牢牢攥住手臂。
“别动!”凯隆语气不悦地警告道,皱眉看了看她的伤口,低头从药箱里找出消毒药水。
“明天白塔会安排一场能力测验。你应该非常小心自己的身体,不能受伤,任何暴露性伤口都会增加被菌丝感染的风险。你不知道吗?”
消毒药水淌过伤口。卢米娜安尽可能咬紧牙关,但还是忍不住叫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