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有路灯亮着的深夜,四下无人。
站在医院的门口呆呆的望着,天空是黑的,黑的望不到边。
灰色的路面,偶尔有车经过。
一阵冷风刮过,天空飘起雪花,零零碎碎的,抓不住。
程驿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雪花,冰冰凉凉的,不一会儿就化了。在手掌心,化成水。
寒风凛冽,雪花肆意蔓延。
一小时以后,所有的一切都附上一层白雪,白茫茫的景象在夜晚显得苍凉孤寂。
他迈步走进雪里,站在一根柱子旁,手腕抵在柱子上。
因为,他——实在是站不住了。
这是温城的第一场雪,寓意着丰收。
雪花浸染了他的黑发,使仓惶的少年在这一刻哑口无言。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却,没有一片雪花是无辜的。
笔直的身体渐渐弯曲,直到蹲下。他大口喘息,刺骨的寒风进入咽喉,灌入身体。
他没哭,只红了眼眶。
单薄的衣衫要被狂风撕碎,身体的五感渐渐消失,双手摁着地面。
膝盖毫无征兆的磕向地面。
他抬头看月亮,月亮高高挂起,事不关己。
自己与月亮的距离,实在是太远了。远的触目惊心,他想用手去触碰月光,可月光本无形。
程驿完完整整地见证了温城的第一场雪,从第一片雪花飘落,到最后一片雪花融化。
程驿不想离开医院,他固执地认为,离开医院等同于离开外婆。
还有一个原因,他哪儿也不想去。不对,应该是不知道去哪儿。
他彷徨,无措,百感交集却难以形容。
在天快亮起时,程驿拦下一辆出租车,报了公司的地址。
坐在办公室熟悉的位置上,桌上有还没做完的半截工作。想来,是傅寒承替他做了。
CY.的大楼里,空无一人。程驿打开办公室的灯,明晃晃的刺人眼。
他精确地找到了喻泠音送给他的那块表,打开礼物盒的盖子,手表是黑色的,做工精细。
此刻,他忽然很想听听她的声音。
里面的衬衣和外面的外套都湿透了,字迹混浊不清,几乎一个数字都看不清。
自责和担心一股脑的钻进心里,那颗麻木的心有了些许钝痛感。
程驿凭借强大的记忆力慢慢回想,杂乱的感觉在脑海里充斥,久久不散。
没办法,只能打她国内的电话。或许她睡着了,程驿想了又想,犹豫不决。
他抱着不一定能打通的心态,决定试试。
电话响了十秒钟,在他以为没戏的时候,接通了。
“喂,”喻泠音甜甜的声音从电话里传出来,她等了片刻,无人说话,腼腆地说:“是程驿吗?”
程驿很难说通内心的想法,情急之下挂了电话。
他现在不能开口,嗓子半哑不哑的,很难听。
二十岁的自己,不知道什么是苦尽甘来。二十三岁的自己,更不知道。
二十岁的自己,拼命工作,想买礼物送给自己想送给的人。二十三岁的自己,能给别人买好多礼物,却发现,想送的人都离开了。
他清醒地知道,她是他的光,可能不仅仅是他一个人的光。
他不能自私和贪婪,会变得更加不幸。
程驿把盒子盖好,临走前拿走了这块手表,连同礼物盒一起。
自己前脚刚到公寓,后脚就来了电话。
“小驿,你还好吗?”慧琳女士急得想要去公寓找他。
程驿没吭声。
“明天,我们要去殡仪馆把妈的尸体火化,你去吗?”
他听到这话,没什么反应,也不说话。慧琳女士想听到他的答案,似乎有意和他僵持。
半晌,他清了清嗓子,硬生生回了句:“我的外婆没有死。”
这并不是问题的答案。
慧琳不知道能回答什么,或许自己无权否定他,主动挂断电话。
程驿不相信任何一个人......
包括他自己。
——
深夜小剧场
喻泠音每天都在等程驿的电话,时不时地看看手机。
她会怀疑自己,有没有用口红写错电话号码。
要是写错了,怎么办。
哦对,还有之前拉黑人家的事。不一定会原谅我。
想着,把他从微信里放出来。
等一天等两天,还是没人打来电话。令她担心的是,拐角的长椅上没人了,自己遇不到他了。
女孩坐在实验室里,下班不愿意回家。
终于,他在深夜打来电话。
可惜对面的人没说话就挂断了,貌似是打错了。
女孩等着等着,睡着了。
本篇引用
‘雪崩时,没有一片雪花觉得自己有责任。’
——斯坦尼斯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