格鲁克一愣,椰子水洒出来了一些:“嗯。”
“如果你把我吃了……模拟出我的心脏,说不定能得到我的能力。”
尤文笔记里提到,换心后得到心脏的人只要进行一些调整就能获得无效化,隔断一切影响,即使是梦神也无法再插手他的命运。
“我不在意你最初是不是就是为了这个一直跟着我……”早幸捧起瓦罐,眼中燃着火光,“但我的心脏,你尽可以拿去。”
“你是怎么发现的?”格鲁克静静坐着不动,“但我不会做的。这对现在的我而言太残酷了。”
早幸把椰子水一饮而尽:“只是提议,我又不能逼着你把我吃了。”
“我对你来说很重要吗?”
“我说过好几次了,很重要。”早幸放下罐子,看着黝黑空洞的瓶口愣神,“我知道我不会永远沉浸在重要之人的离去里,就算你们死了,我也会活得好好的吧,说不定还有一天能忘了你们。”
“听起来你的记忆力很糟糕。”
“人类就是这样的……”
但也可能会记一辈子,每每想起都会发疼。
早幸困得上下眼皮有些分不开,但还是不想在有床的情况下露宿,准备和旅社主人们打声招呼就回去睡觉,醉鬼们就交给陷入沉思的格鲁克慢慢搬运。
她踩着断枝垫脚的小道回到旅社。海怪的肉已被分割完毕,不要的部分和碎骨遍布沙滩,大部分被潮水带回深海之中,留在岸上的血肉对海鸟来说则是天赐的美味。
灰色海水前静立不动的那个人白得发光,他捧着碎肉,便成了海鸟们的王。那些争食的鸟群用翅膀组成了巨大的百合花束,掩盖在花束下的梅提欧仿佛正被它们分食。
往旁边走就是旅社,她可以回去好好睡一觉。往前她可以抓住梅提欧,让他不要再涉入深水之中。但早幸只是呆在了原地,任凭眼前的景象如慢镜头一般播放。
她没有颜面去追赶,她觉得自己伪善。
待在一个精神状态大起大落的人身边不是件容易事,在霍兹出现前早幸总觉得很累,更擅长火上浇油的格鲁克没法分担她的痛苦。那时她只是逼着自己和梅提欧继续这趟旅行,可这反而却成了对梅提欧的折磨吧,他怎么可能察觉不到她隐含的厌倦。
所以才不断想要弃她而去。
白鸟散开,梅提欧放下手,弯腰用海水清洗碎肉的腥臭。他早已注意到停在岸边的早幸却没有回头,直到每一根手指都恢复了冰冷的清洁,才慢慢涉水走上了岸。
“玩得如何?”
他的笑容又有了曾经的温柔。
“你不在那里。”
“啊……我得道歉,但我要是再待下去就会贪图过多了,待在海里可以一定程度阻止我失控。”梅提欧甩着手上残留的海水,随着他动作风魔法卷起水花,抛洒到空中后化作冰晶,“……看,我只是稍微羡慕了一下,就学会了希尔伯的冰魔法,他过度使用力量也是我的影响。”
这个人正在走向毁灭,她们是为他送葬才开始了这段最后的旅途,就算再怎么强颜欢笑,早幸还是无法忘却这个目的。
雪花越来越多,渐渐布满两人的发梢。梅提欧轻轻拂去早幸额上的碎雪,他自己的则被呼吸融化,挂在银白的睫毛上,仿若泪水。
“但我已与你们有很多很好的回忆。还记得吗?你与我第一次的丰收祭,只要有一时的快乐就够了。”
早幸伸手盖住他的双眼:“嗯。”
一丁点快乐带着她远离了死亡,同样的东西却成了支撑梅提欧放弃生存的动力。
人要是能一直开心下去就好了。
“不过还是让我……再贪心一点吧。”梅提欧牵住早幸的手,闭着眼在掌心落下一吻,“可以与我跳支舞吗?美丽的小姐。”
没有乐队伴奏,海水也阻滞着她们的每一个舞步,这是早幸见过最糟糕的场地了。
阴云洒下的暴雨全被吹拂成了漫天大雪,她全身冰冷,心却滚烫。
“我也……我也只要有一时的幸福就好了,”早幸把头埋在面前人的白衬衫上,任凭滚烫濡湿衣襟,“梅提欧,接受我的心脏吧。”
虽然回答她已知晓,千千万万遍询问也不会变。
“不,小姐还会有很多、很多的快乐。”
即使未来中他并不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