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尔娜觉得自己好像从一场长梦里醒来,梦里她一直被变成怪物的丈夫追赶,被化为枯骨的长子绊倒,然后……沦为魔王的幼子突然出现在她面前,脸上都是血泪。
“妈妈。”
但面前的餐桌比梦更荒唐,没有哪个母亲会梦想加入儿子的同学会,和一群年轻人挤在一起吃冷掉的硬面包和土豆汤。
这里面还有两个她不认识的孩子,以及,异乡的魔女,她过去任命的王庭使者,莎莉。
“王妃殿下,要来点奶酪吗?”
原本坐在地毯上东倒西歪吃饭的这群人此刻都老实了,尽量坐得端庄,霍兹和早幸更是在紧张地把餐盘摆得像样。
这不是梦,王妃爱尔娜能够断言,作为梦它太有逻辑,作为现实它又过于荒诞。
儿子不知何时穿上了斗篷,诡异地在室内戴着兜帽。上午重逢时的难堪延续到了现在,王妃十指紧紧纠缠在一起,将吸入的氧气作为动力:
“梅提欧,让我看看你。”
“妈妈……”梅提欧摘下兜帽,年龄倒退十年成了个犯错的孩子,“好、好久不见,对不起……”
不知该为什么道歉,梅提欧脑子里滚动着无数只刺猬,总之,先道歉。
掺和进别人的家事实在太尴尬了,在知道面前的女人是王妃后,丝黛拉好不容易放下的心又提到了嗓子眼,态度再次变得战战兢兢:“见、见过赫林戈的王妃大人,我的师父她、她还没有吃晚饭,我去给她送餐!”
说着,她抓起两个面包就冲出了营帐。
“我重新下了封印她进不去啊。”希尔伯站起来,飞快地抚胸行礼,“我得去看看,这位我也带走了。”
对他不恭敬的态度王妃倒是不在意,但他拉住的人王妃得拦下:“等等,莎莉,我有话……算了,明早你来这见我。”
就算一脸憔悴王妃果然还是王妃,早幸被希尔伯拽着只能侧过头颔首,算作道别:“是,殿下。”
剩下几人也陆陆续续找借口溜了,把空间留给这对母子。
夜间营地里有巡逻的人,早幸不方便在这里闲逛。安顿好丝黛拉,几人去往希尔伯的住处,继续没吵完的架。
帐篷有限,希尔伯并非一个人住,早幸跟在他身后进去时,里面站着的人一愣,手中的书掉在了地上。
“小白鼠小姐?”
赫林戈的熟人实在太多,早幸今天的脑子已经过载了:“怀特先生,好久不见。”
怀特捡起书拍掉尘土,推了推眼镜:“你看起来过得还不错。”
“托你的福……”
“你们省省吧。”希尔伯打断她们,“怀特,今晚我们睡这,你嫌吵的话就去奥托克老师那儿。”
“??”克尔泽下意识朝帐篷外退,“这个‘我们’里面包含林小姐?”
霍兹一拍脑门,他和早幸她们在野地里混太久,忘了这事:“克尔泽,没事的,我们以前也一起睡过……不是,她一个人的话我不放心。”
“我可以跟她去别的地方睡。”格鲁克举起手,一派天真无邪。
“休想。”
希尔伯食指朝格鲁克画下直线,瞬间,格鲁克的嘴张不开了。
“……老师会打呼,他那更吵,”而且有热闹看干嘛不留下,怀特把书塞回书箱,兴致盎然地坐下,“相信在座的都是正人君子,而且有神官阁下监视,这里不会发生什么不道德行为的。”
不道德的想法就不好说了。
被禁言的格鲁克瞧了两眼霍兹和希尔伯,默默在心里补充。
克尔泽眼神复杂的看向早幸,这个女孩一脸不在意的样子,真是……不知检点。
早幸注意力正被桌上的笔记吸引,那个封皮她很眼熟,上面甚至写着老熟人的名字:尤文
一些被忽视了很久的问题总算能问起,早幸看向黑袍的法师,他比两年前更为挺拔清减,本就不多的跳脱感也沉淀为一股阴郁之气,只是眼睛更亮了,像是燃着不灭的星辰之火。
“希尔伯,你见到了尤文吗?他现在在哪儿?你又为什么离开索恩塔?”
霍兹和怀特都静了下来,前者开始考虑该不该把其他人都拉出去。
为了你。霍兹以为希尔伯会这么说,希尔伯热烈的追求他没亲眼看到,只有梅提欧送来的信里有对此的取笑。但那些带着祝福的嘲弄也在某一天突然断绝了,霍兹一人身在遥远的南方,王城的风吹不过来。
在一切尘埃落定后,希尔伯把错过的事告诉了他,随后便孤身一人向北而行,取得他命运中的“辰星”。
“好奇罢了,”希尔伯的回答却未如霍兹所想,“你的能力对我来说也很有意思,尤文的研究比索恩塔的更接近真相,而且辰星塔的法术其实也挺适合我的。”
三分真,七分假。怀特收起眼镜,法杖点过灯盏,降低室内的亮度,让好友的谎言不那么容易被看破。
早幸沉默了一阵,选择配合他装傻:“关于我的能力,有什么进展吗?”
“没有。但我发现换心是没有用的,你别想这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