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开始了。”早幸拉了一下他的袖子,悄声说道。
这场选拔和群星荟萃的演唱会也没什么区别了,舞台上似乎设置了放大音量的法阵,隔得很远也能听见那些如山谷云雀似的歌声,也有的浑厚如倾盆雨水落入湖中。
早幸发现自己身旁的女仆听得眼眶都红了,觉得尴尬无比。
她听不懂台上唱的是什么。
“老师,我听不懂……”
早幸只能凑到希尔伯耳边小声询问。
希尔伯觉得她呼出的气流痒痒的,也学着早幸咬耳朵:“那是精灵语,王妃真打算邀请精灵啊……一般是不会邀请人族以外的种族出席王室成员婚礼的,但这次选了一个国内的结婚对象后又挑了一堆他族的结盟对象,还选了异族的曲目,王妃这是两头都要讨好了……”
在希尔伯还在讲解革新派和异族的联系时,一曲终了,那个眼眶红红的女仆已经开始擦拭眼角了,注意到只忙着聊天的早幸和希尔伯后扭头瞪了她们一眼,这两个人要谈情说爱不能换个地方吗,那么多人想进来享受音乐呢,浪费座位。
早幸僵了一下,她觉得她们声音挺小的,但大概还是打扰到人了。
她默默坐直。
希尔伯本来还想给早幸讲解刚才歌曲的内容,见此也只能遗憾地直起了身。
即使语言不通,音乐还是相通的。不能讲悄悄话后早幸把注意力全放在了欣赏上,表演不全是异族的曲目,也有一位金袍的诗人用的是王国语,唱了一支描绘少女怀春思绪的情歌。
但与其他歌者相比他实在太过平庸,早幸可以直接从身旁那位女仆的反应判断出来,在这位诗人歌唱时女仆甚至打了个呵欠。
最前排的王妃也有些坐不住了,她是想邀请几支异族的乐队进行表演,但全部是异族歌者的话也太丢人族的脸了。
可人族来的这几个又的确相形见绌,特别是与精于艺术的精灵族做对比,想要胜过她们的技艺对短命的人族来说简直不可能。
“直接让‘夜莺’上来。”
王妃站起身,不大的声音被法阵放大后传到了每个角落。
“夜莺是谁?很出名吗?”
注意到身旁的女仆轻轻吸了一口气,早幸忍不住又去问希尔伯。
“我不知道,我对这个不熟……”希尔伯有点尴尬,他已经习惯解答早幸的一切问题了,可这真不是他了解的领域。
在她们说话间草绿色的袍角从帷幕中钻出。
早幸看到那片招摇的白孔雀尾羽时瞪大了双眼。
此人上台后王妃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坐下:“‘夜莺’,开始你的表演吧。”
“我的荣幸,”夜莺,或者说格鲁克,摘下帽子鞠了一躬,“那为今日,为此处所有的观众们,为即将来临的盛景,我将献上仅此一次的啼鸣。”
“仅此一次?”
王妃不解的声音响起。
“任何演奏与歌唱都是仅此一次的,正如每一日的朝露也有所不同。”
早幸看着格鲁克把帽子重新戴回去,帽檐下是小怪物一贯讨巧的微笑。
“但若我的歌声能唤起玫瑰的绽放,它就会成为永恒。”
还是老样子讲些意义不明的话糊弄听众,早幸身体不自觉的前倾,但她知道格鲁克说的是什么,是她曾与他说起的《夜莺与玫瑰》。
他居然用了这个做艺名。
长笛模仿着夜莺的啼叫唱出了第一声,紧随其后的是层次丰富的弦乐。
这是早幸不曾听过的乐章,但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了静谧得只有月光的夜晚,雪落在枝叶间吸去了所有响动。
格鲁克手中没有乐器,他的歌声就是乐器。
当他发出声音时,冬夜里最为珍贵的玫瑰就此绽放。
*
一曲结束,湖光厅静得如被封印在了停滞的时间里。
打破寂静的还是王妃的声音。
“夜莺,在吾子最为幸福的时刻为他和他的伴侣高歌吧。”
霎时,湖光厅响起了能掀翻屋顶的欢呼和掌声。
早幸隔着躁动的人群看向舞台,这些激动的观众大都站起来了,在缝隙间草绿色的诗人那双异瞳似乎也在看着她,嘴角是一如既往的微笑。
希尔伯也注意到了那双异瞳,但那时是一个几岁的小孩,黑发白肤……那个叫夜莺的诗人,却是红发褐皮的青年。
“你……”他看向早幸,但黑发少女只是平静地跟着周围的人一起鼓掌,脸上无波无澜。
“算了,”希尔伯忘记了刚才想说什么,把一直放在膝上的那束艾因戈花塞给了早幸,从袖中掏出了一把短杖,“开场前我想告诉你我学会了一个新法术,现在正好是展示的时候吧。”
他的法杖点点花束,片片花瓣烟雾般炸开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大厅墙上被升腾起的水汽覆盖,这些水雾很快凝成了艾因戈花的样子,冻结后成为了霜雪做的白色花朵,开满了整个湖光厅。
希尔伯的法杖在空中画下一个符文,大厅中的空气开始流转,在人群变了调的惊呼声中霜雪的花瓣纷纷扬起,像是一场倒转了天地的落雪。
希尔伯的动作太快了,早幸都没反应过来就置身在了这场春日的落雪花海中,湖光厅四角配置的骑士们在异变发生时就动作起来搜寻作案的法师了,看到有骑士接近早幸赶忙拉着他坐下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只是一个花哨又没有攻击力的法术,”希尔伯不解,“老师说这个很适合用来表达喜悦,被发现了也没什么吧?”
“在王宫里大部分区域未经允许不准施放法术,没有人和你说吗?”
“没有。”希尔伯理直气壮地说。
“……”早幸觉得应该有人和他说过宫中礼节的,但希尔伯大概没听,“你听高兴了所以要给台上的也表演一个?”
“不是,”希尔伯想了想,摇头,“我只是想给你表演一下。”
让你不再只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