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白梅,是大山养育的女孩。
如果青葱的大山能做我的见证,山啊,是否能告诉我她真实存在过吗?
都说山是父爱的象征,可惜山啊,的确如我梦想的父亲一样,贯穿我的一生,是个缄默的守护者。
惜了,惜了。
我在细雨中回眸,绝望地看着世界深渊的黑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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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啾啾啾,咯咕咯咕”鸟儿掠过树林的上空,划开晴天薄薄的云层。
我喜欢鸟叫,我一直认为鸟儿是自由的,听多了自由之音,我封锁的内心也一定能被净化,我的脊背也能生出翅膀翱翔于蓝天,飞出深山的禁锢。
大山虽是枷锁,却也是家以外的自由。
人是感性的动物,两相对比之下,枷锁不在是枷锁,在家的囚牢地映衬下,枷锁也成了喘息的氧气罩。
儿时的我并没有想那么多,只是享受着家之外片刻的宁静。
那时,我只想逃到深山里去。哦,忘了,这已经是深山,那我就逃到更深更深的大山深处,让所有的人都找不到我。
那简直让人激动地浑身颤抖。
“梅,在想什么?”和我一般大的女孩,坐到我身边。
她叫冯鹭,我大山里的玩伴,我最好的朋友。
她本不是我们村子的,她家所在的村子遭了大水,父母兄弟都死在了那场大水里,只有她在家人的保护下活了下来。大水退后,她根据父亲的嘱托,拿着信物和家中仅剩的钱粮,来我们村投奔姑姑。
她姑姑家,除了姑父还有一个哥哥。姑姑一家对她的到来很冷漠,只是每天多做点饭,多铺张床罢了。对于感情来讲,仿佛家里根本没有多出一个人来。也是,只是兄弟的遗孤,给口饭吃给个地睡养活就行,就连这种行径在这世道已经很难得了,何谈什么感情呢?
“我想逃到深山里去,让所以人都找不到,你和我一起吗?”
我盯着她的眼睛,她的眼睛真是好看呢,比学堂里老师宝贝的墨水还要黑呢。
我盯了她许久,她只是揉了揉我的头发,把它揉得稀巴乱。
我恼了,去捉她。她笑着和我奔跑在山林之间,朗朗的笑声在林中回荡,像阿娘在世时给我讲的山间精怪的故事中,无忧无虑小精灵的笑声。
我想,一辈子生活在山林里也不错。至少那时候我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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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丫头跑哪野了?让你放了个羊,不知道把柴捡了吗?”浑身酒气的男人嘴里骂骂咧咧。
“柴火捡了的。”我早知他会这么说。
“下次早点回来,饭也没做,要饿死老子吗?和你那个没用的妈一样,生不出个带把儿的。生了个丫头,也不知道伺候老子。”男人点上烟,深吸一口,“白花老子钱。”
我听着只是把柴火放进了柴垛,默默坐在灶台前,生火做饭。
白老七也在骂骂咧咧的抽旱烟,脸被酒精烧的通红。太阳此时已经临近落山,屋中点了蜡烛,此时男人本就通红的脸,更被烛火照的通亮。
烛火摇曳,高温使白老七的面容看不真切。可他没完没了无休无止的谩骂,却如他手中飘散的如梦似幻的烟雾一般,隐隐约约却婉转悠长。
这是我每天要面对的最平凡的生活,谩骂什么的,我早已麻木了。
父亲总是这样,从我记事起就是。自从母亲去世后,便是愈演愈烈了。
父亲若是输了钱,以前是打母亲的。自从母亲去世后,少了个出气筒,而且再没人护着我,他便开始打我了。
毕竟母亲去世了。
那个温柔的女人,终是死在了野兽的爪下。
母亲会在每晚给我讲故事,哄我入睡;每天温柔地唤我的名字,让我回家吃饭;也会在父亲撕开面具露出野兽爪牙的时候,把我护在身下……
那样温柔的女人,却死在了野兽的爪下。
我这么想着,饭已经烧好了,我将他们端到桌上等父亲吃完。
自己在灶台吃的剩菜,父亲是不允许我吃新鲜饭的,按他的原话。
“天天花老子的,还想吃新鲜饭,给一口剩饭就不错了,饿不死。以后卖进窑子还能换点钱。”
我不知道窑子是什么地方,但从父亲的嘴里说出来,总不是什么好地方。
我正嚼着剩饭,屋门被敲响,一个男人尖锐的嗓音传来。
“白老七,吃什么好的呢?”
“李三贵,来我这干什么?”
我偷偷听着里屋的动静,连咀嚼的声音都静下来了。
“没什么,就是你欠的那些钱呢,要是还不回来,你这胳膊腿什么的……”李三贵适事宜止住了话头,留白却耐人寻味。
“要不我把我家娃子卖到窑子里?应该能抵点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