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陆君怀几度开口,却依旧不知道自己应该说些什么。
他早就不是那个头脑一热就莽上去的毛头小子了,这会已经成家立业多年,连孩子都能咿咿呀呀的蹦出来几个字了。
可他依旧会感到手足无措,他不知道要怎样安抚面前这个孩子。
太过残忍了。
先开口反而是面前的孩子∶“陆叔叔。”他强作镇定,可话语里微微的颤抖却暴露了他的真实想法∶“我爸妈他们,是不是……不会再回来了啊?”
“他们……”陆君怀自知早晚都要过这一遭,更何况这孩子说不定已经猜到什么了。他心一横,索性全部说了出来∶“他们在高速上出了车祸……人当场就没了。”
陆怀君磕磕绊绊地将最艰难的一部分说了出来,开了这个口,继续说出后续的部分变得轻松了不少∶“他们这次回来还带了你一个堂哥,也……你可能听不太懂,总归我觉得这事不简单,可能根本不是意外,后续还有得查。我和沈禹朋友一场,我想问问你……”
“现在情况未明,如果他们的死不是意外,那沈禹儿子的身份太过危险。你堂兄的死是个机会,我们可以从中运作……”陆君怀放轻了声音,顺便用手拨开男孩额前有些凌乱的发丝:“你愿意做我的儿子么?”
江写忆好一会没说话,似乎是在消化这庞大的信息。
“好。”无论他的真实想法是什么,这会儿他都没有什么拒绝的余地。
两人间陷入了沉默,陆君怀为了不让场面冷掉,硬着头皮抛出了另一个话题:“为了安全,你最好换个名字。要不要想想以后叫什么名字?”
“我……”江写忆低下头,但任谁都能听见他声音有些哽咽∶“我可不可以还叫十一?”
“这……”
其实安全起见,最好改成一个与过去毫不相干的名字。可望着面前还在流泪的孩子,陆怀君无可避免的心软了几分∶“你想出来之后告诉我,我给你参考一下。”
陆怀君最终没有拒绝一个孩子的愿望。
毕竟,这可能是这孩子和过去唯一的联系了。
他原本拥有一切,在无数祝福里幸福地长大。
可今日过后,他一无所有,说不定还要走上一条注定坎坷的道路。
陆怀君叹了口气,伸手拭去江写忆的眼泪,用力抱起了他∶“睡一觉吧,醒来就没事了。”
那晚过后,这世上将不会有“江写忆”,只有“陆拾仪”。
后续调查显示,江晓禾、沈禹及他们的独子在通往京城的高速上因追尾而不幸逝世,肇事司机权责。
江晓禾与沈禹的死只是个引子,沈家本家的人先是为了二人的遗产打的不可开交,最终分崩离析,这其中层出不穷的手段另圈内人叹为观止。
无人在意陆家这一代的掌门人突然认回了一个养在外面的私生子。
最多在茶余饭后八卦一下,都说陆怀君不肖其父,长这么大一直洁身自好绝不沾花惹草。他与他夫人分分合合多年的往事甚至能作为一则美谈流传甚广。
没想到背地里玩的这么大,还能弄出来个这么大的私生子。他那小儿子这会儿还没上幼儿园吧?
果然,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
“有人来了。”江写忆挣扎了几下,但显然没什么作用。陆兆礼抱他抱得死紧,更何况他这会身上没什么力气。
该来的总会来,他叹了口气,索性放弃挣扎。
“出来吧。”江写忆抬高了声音,冲着某个不起眼的角落招呼道。
一个人影走了出来,他盯着江写忆看了一会,似乎想要伸出手,却不知为何没有实现。
“好久不见,您看上去似乎很不好。”那声音满怀恶意的问候道∶“您不舒坦,我就舒坦多了。”
江写忆眯着眼睛看了他一会,显然是根本没想起来这人到底是谁。
他这会头实在是太疼了,各式各样的回忆还在颠三倒四地冲撞他那脆弱的神经,实在是很难将这张脸和记忆里的某个人准确对上。
不过来者不善,他也不怎么走心的反问了一句∶“你谁?”
“你……”对方显然是被他气到了,后面似乎又说了什么,只是他一个字都没听进去。
耳边传来巨大的轰鸣,四周的一切仿佛如潮水般褪去。
他的面前站着的是六岁的江写忆,小江写忆眼带泪痕得望着他,一言不发,仿佛是在无声的控诉。
你居然什么都不记得了,江写忆。
“对不起啊。”江写忆低声呢喃着∶“我都……忘了些什么啊。”
隐约间,好像有什么人在怒吼∶“沈如棠,我看你是没把我的话放在脑子里……”
沈如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