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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思道对秦方好自称“万岁”之逆举心有余悸,罚他在院里禁足思过。
秦方好又闲下来了,独孤明来找他的时候,他正在屋里跟圆圆学刺绣。
“朕怎么不知你还有这雅好。”独孤明目光落在秦方好手里的绣箍上,上面一坨坨彩线堆叠的色块,分辨不出所绣为何物。
意境太朦胧,感觉礼貌夸赞两句会更像嘲讽,索性闭嘴。
秦方好抬眼,见独孤明身边没跟着人,便放肆起来,没好气道:“你管得着吗?”
独孤明挑眉,不知道哪里又惹到他了,摇头感叹:“易长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复小人心。”
闻言,秦方好丢开绣箍,伸手在炕几的果盘里拿了个贡橘塞圆圆手里,打发她去找团哥儿玩,目送她出屋后,他拉长个驴脸,问独孤明:“你来干什么?”
“没什么大事。”独孤明在炕几另一侧坐下,提起青瓷茶壶,悠然给自己倒了杯茶,抿一口,气定神闲道,“有人弹劾相国府私通盖月国公主,意图谋反。朕来问一问是不是真的,方才秦将军已经立下重誓,倘若不能将盖月国拔旗易帜,便以项上人头作为交代。”
秦方好嗤笑一声,“如今探子也能弹劾朝臣了吗?”
独孤明笑而不语。
秦方好瞅见他这臭不要脸的模样就来气,眼珠子滴流一转,脸色平和下来,在盘子里抓了个橘子剥皮,垂着眼帘,漫不经心道:“外面风大吗?”
独孤明道:“还行,不算大。”
“哦。”秦方好状似随口问道,“太后伤势恢复的怎样了。”
独孤明道:“皮外伤,无甚大碍。”
秦方好微微点头,依旧垂目剥橘子,“刺客抓到了吗?”
“没有,抓不到了。”独孤明放下茶杯,望着秦方好,“因为是朕派宣风行刺的。”
从从容容,坦坦荡荡。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干了什么衣被苍生的大事,秦方好偏头睨着他,问:“你跟太后合谋的?”
独孤明摇头,无所谓一般,“她应该已经猜到了吧。朕帮他对付郭家,她高兴还来不及,猜到了也不会点破。”
说完,他把手伸到秦方好面前,掌心朝上。
秦方好迟疑一下,掰了一半橘子肉放他手心。
“有劳。”独孤明收回手,含笑道,“是你那个女近卫告诉你的吧。”
秦方好跟太后素来不合,突然关心起她的伤势,定是知道了什么。刺杀太后一事秦思道不知情,即便猜到了也断不会告诉秦方好。只有可能是那晚甘棠撞见宣风了,她俩以前夜里交过手,很轻松便能通过身形辨认出是宣风。
秦方好心中一惊,不好对他撒谎,也不能卖甘棠,只得扯开话头,“最近太后得了势,凌宏茂也嚣张起来,都跑到你的地盘撒野了,你不管管吗?”
“还不到时候。”独孤明撕着橘子瓣上的白丝,“也不知是丢了什么,蒹葭馆改营茶楼之后,他还带人去搜了两回。”
秦方好道:“不是说丢了枚玉佩吗?”
“你的头脑为何时而灵光时而愚钝。”独孤明把剥得如玛瑙般剔透饱满的橘子瓣送入口中,慢条斯理咀嚼,待口中只剩清爽橘子味,才开口,“若只是一枚玉佩,怎会如此大费周章,定是关乎身家性命的东西。”
秦方好道:“我那天就趴在床底下,他脱得光溜溜的,什么都……”他顿一下,像是想起什么,“我好像捡了他一支火折子。”
他那时太惊慌,一直把那支火折子攥在手里,回屋以后……
扔哪了呢?
他一拍脑门,跳下罗汉床,跑到雕花落地隔罩边上的四方高脚案前,上面架着一只白釉凤纹莲瓣大钵。
他每日睡前会在这里褪去外衣,丫鬟拿去洗之前,会把衣服里外搜一遍,搜出什么小物件便扔在这大钵里。
钵里装着骰子、碎银子、小木剑等等一堆乱七八糟的东西,秦方好两手在里面扒拉几下,找到了那支火折子。
秦方好把火折子拿到独孤明眼前晃了晃,“如果凌宏茂找的是这个玩意儿,那我合理怀疑,这一定是上古燧人氏留下的火种。”
他颇为惋惜地叹口气,“火折子最多也就燃个三四天,这都过去大半个月,肯定灭了,可惜啊,上古火种就这么断送在我手里了。”
独孤明拿过火折子,旋开盖子一看,竟是未使用过得新火折,他把火折头部微微朝向秦方好,一脸正色中透着几分戏谑道:“放心,上古火种尚不知在世间哪处灼灼正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