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子缓了缓气息,沉声问:“我弟弟呢?”
“不知道。”
“你是谁?”
“无可奉告。”
“还有谁知道此事?”
还有谁?秦方好偏头思考,独孤明算吗?他总觉得独孤明当他在胡说八道。
他抬起头,迎着秦方子逼人目光,再无畏惧,“秦将军在审犯人呢?”
秦方子揪着秦方好衣领一把将他提起来,面目狰狞可怖,咬牙切齿道:“不如实交代,我会让你比囚犯还痛苦!”
此时,秦思道夫妇和秦方女一家三口恰巧进屋,见此情形,俱是一惊,忙上前分开两人。
“这是在干什么!”秦思道怫然作色。
秦方好平日虽顽劣,但从未跟家人红过脸,一贯是挨训就听着,挨打便满地爬,在双亲眼里还算个乖顺孩子,上回打得他离家出走几日,秦思道本就心疼愧疚,刚回来又被他兄长揪着领子,自然要护着些小犊子。
他瞪着秦方子,怒斥道:“你哪里还有个做兄长的样子!”
秦方子胸腔大起大伏,双拳紧攥,看秦方好的眼神杀气腾腾,他久经沙场,饶是盛怒状态下,依旧懂得先权衡利弊。
说出实情,只会让父母徒增伤心,自己常年驻边,长姐和夫家鸡飞狗跳,已是自顾不暇,只有这个“弟弟”能陪在两位老人身边以尽天伦,他没有选择,只能将真相咽下。
但秦方好年轻气盛,气血直冲天灵盖的时候,考虑不到这些,他早就受够了秦方子照妖业镜一般的眼神,决心要不管不顾坦白个痛快。
“我不是他弟弟!也不是你们的儿子!”
他跪在罗汉床上,绷直上半身,疯了一般,挺着脖子大喊道:“我是万岁——”
这一喊,差点没把一屋子人喊得魂飞魄散,团哥儿赶忙去关上屋门,秦方女和方氏合力把秦方好摁倒,捂住他的嘴,垂泪苦求他:“祖宗啊,这话可说不得啊!”
秦方好眼睛死死瞪着他哥,挣扎着要起来,大有要跟他拼命之势。
方氏轻轻抚着小儿子的胸口给他顺气,轻声细语哄他:“好儿听话,不闹了,娘知道你心里委屈,以后再不打你了,不闹了好不好……”
秦方子重重吐一口浊气,收拾出一张和颜悦色的脸,对秦方好道:“为兄常年在军中,粗莽惯了,小弟见谅。”
“你身体里流着秦家的血,无论怎样,你都是我弟弟,是爹娘的心头肉,莫要说气话伤了二老的心。”
闻言,秦方好挣扎的动作僵滞住,狐疑望着秦方子,两人眼神交汇几息后,秦方好泄气般瘫在罗汉床上,看样子是消停了。
秦方子道:“你们先去前堂喝口茶,我跟小弟说两句话,随后就到。”
一干人走后,秦方子上前一步到罗汉床前,朝秦方好伸出手,秦方好迟疑一瞬,握住他的手借力坐起身。
冷静下来,秦方好便不再较劲,痛快交代了自己怎么来的。
相国府小公子身份何等尊贵,多少人羡慕嫉妒恨不能取而代之,不交代实情,秦方子怕是会怀疑他用了什么邪术以桃代李,他现在是顾忌双亲无法承受打击才隐忍,待二老辞世,定会施以报复。
秦方子听他说完,沉默良久,凄凉一笑,“我就说,我的小弟自小温恭守礼,怎么突然变得如此乖戾顽劣了。”
秦方好没好气地瞥他一眼,心道这人好没礼貌,哪有当面给差评的。
秦方子强忍着内心哀痛,缓缓言道:“此事我必当守口如瓶,绝不外泄。爹娘年事渐高,他们向来对你疼爱有加,你好好陪在他们身边尽孝,勿使他们再添伤感。”
秦方好点头答应。
时至薄暮,两人到前堂,方女吩咐下人摆晚膳,一行人移至偏厅餐桌落座,方氏拉着秦方好絮叨,问他这些天都宿在哪里。
秦方好哪敢说他躲在亶王府,便撒娇敷衍过去。
饭菜上齐,下人来报:“蕃厘姑娘来了。”
秦方好正疑惑,谁家姑娘取个这么奇怪的名字,忽听门外一串银铃娇笑,“我来吃白食啦!”
声未落尽,红衣女子大咧咧跨进偏厅,女子五官深刻,一双大眼乌黑灵动,浅施薄妆,笑容爽朗,露出一排碎玉白牙。
这不是盖月国那土包子么!
秦方好拳头一紧,眯起眼睛看着来人,冷嘲热讽道:“谁家姑娘会呲着个大牙傻乐。”
蕃厘见到秦方好,脸色即刻晴转多云,脱口而出:“你怎么在这?!”
秦方好拍案而起:“废话!这是我家,我不在这在哪!”
“好儿,”秦思道嗔他一眼,“不得无礼。”
方女赶忙把蕃厘拉到餐桌前坐下,笑道:“蕃厘从黑沙城而来,大漠女子策马逐风,不拘于深闺内则。小弟你们应该见过她吧?你哥出去寻你的时候遇到她,她说见过你,还同你哥一起找了你好几天呢,真是个热心肠的姑娘!”
“嘻嘻,秦姐姐过奖啦!”蕃厘羞答答低下头,偷偷瞄了眼桌对面坐着的秦方子。
“呵!秦姐姐?”秦方好气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