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方好狼狈爬起来,脸上一片姹紫嫣红,扶着腰瘸着腿跑出几步远,又回头指着白衣少年,恶狠狠撂下狠话:“你给我等着!”
劲装男子抬步要追,被白衣少年叫住,不甚在意道:“市井宵小,不必理会。”
秦方好鼻青脸肿的回到相国府,把府里奴仆吓得不轻,秦思道夫妇闻讯赶来,见爱子被人打得面目全非,心疼不已。
两人年近不惑生的这个小儿子,打小便身子孱弱常年卧病,夫妇两疼惜的紧,平日里连重话都舍不得说一句,如今被人打成这般模样,怎能善罢甘休。
方氏抹着眼泪直问是谁下此毒手,要找人说理去。
爬人院墙偷看大姑娘被当场抓住暴揍,还不够丢人的,哪有脸告状,秦方好捂着脸不言语。
秦思道只当是儿子心慈不愿生事,也开口劝道:“我儿最是温和纯善,定是有人欺你性好,告诉爹那人是谁,爹给你做主。”
在秦方好记忆里,这是头一次有人说要给他做主。
他在现代幼年父母离异各自成家生子,他成了父母健在的孤儿,无人管束,像一株胡乱生长的野草,十六七的年纪,别人在刷题备考,他在学校睡觉打架,放假便跟游魂一样满世界晃荡,是别人眼中典型的不良少年。
一朝穿越,荣宠加身,美名在外,虽然后者已经被他挥霍的所剩无几。
秦方好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如鲠在喉,干脆抿紧嘴把脸撇一边,继续沉默着。
所幸郎中说没伤着筋骨,都是些皮外伤,秦思道夫妇尽管又气又心疼,奈何儿子缄口不言,只好作罢,亲自给他上好药,方才离开。
脸上挂了彩没法出门,秦方好也不闲着,整日在院里跟小厮插科打诨,吃酒玩牌,日子过得相当惬意。
这日秦思道下朝回府,牵念爱子伤情,朝服都没换,入府径直去了秦方好院里。
秦思道推门进屋的时候,秦方好喝得脸红脖子粗,正跟一群小厮坐一桌称兄道弟,没个主子样。
小厮们见着秦思道,吓得酒都醒了,作鸟兽散去。
秦方好其实没喝多少,只怪这里的酒醇香绵软好入口,他自己又量窄,几杯黄汤下肚便昏了头,拉着秦思道开始胡言乱语,一会儿自称“小弟”,一会儿说对不住秦家,立誓会给秦思道养老送终云云。
在他搂着秦思道的肩,说要和他拜把子的时候,秦思道铁青的脸彻底黑了,拂袖出去,将秦方好院里的侍女小厮唤齐了来,各打二十大板,发落去了后院做重活。
院里哀嚎声此起彼伏,秦方好四仰八叉地躺在地上,睡得人事不知。
翌日醒来,秦方好将昨日干的混账事忘了个干净,院里洒扫伺候的下人全换了新人,问之前的人哪去了也不说,也不跟他搭腔玩笑了。
秦方好两眼朝天瘫在紫檀罗汉床上,无人陪他打闹解闷,闲的发慌。
“小少爷,老爷请的西宾到齐了,夫人叫您过去见礼。”方氏身边的小丫鬟进来禀报道。
秦方好垂着眼皮,百无聊赖地问:“西宾是什么?”
“就是教您读书写字的先生。”小丫鬟笑吟吟回答。
秦方好懒洋洋坐起来摆摆手,道:“不去不去,就说我伤还没好全。”
似是早就料到他会这般说辞,小丫鬟有条不紊回道:“夫人说您要不去,她便让老爷亲自教您,老爷可是帝师,出名的严厉,您仔细想好了。”
秦方好无奈,只得起身去书房。
书房里四名先生端端正正并排坐在红木太师椅上,方氏正在同几人说话,见秦方好进来,忙拉着他一个个介绍,都是翰林院告老休退的老学士,琴棋书画上各有造诣,权是卖秦思道面子才出山的。
秦方好乖乖跪下拜师,献上六礼,开始了暗无天日的修学生活。
一天四门课,上午读书写字,下午作画下棋,晚上还要背书练字,功课排的比备战高考还紧凑,秦方好想找爹娘诉苦都腾不出空,一肚子牢骚又不好跟几位老先生发作,烦闷至极。
坚持了半月余,这天教下棋的先生家中有事告了假,秦方好得了小半日闲,赶忙跑到秦思道书房,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说学业如何如何繁重,身子如何如何乏累。
想是自小缠绵病榻误了学业,如今再学便吃力些,又正是浮躁的年纪,难免耐不住性子。
秦思道抚着幼子发顶,叹了口气。
秦方好见有戏,便趁热打铁,放开他爹的腿,跪得板板正正,神情庄重,提一口气沉到丹田,开始卖力发功:“孩儿愚笨,自知不是状元之材。”
“秦家个个好儿郎,父亲在朝堂运筹帷幄为君分忧,兄长驻守边疆护一方安宁,儿子耳濡目染,亦有济民之志,愿寄身公门为家国社稷尽绵薄之力!求父亲成全!”
说完便伏身连连磕头,磕得地板邦邦响。
儿子有如此大志,秦思道深感欣慰,起身扶起儿子,拭去他额上尘土,道:“你无功名在身,又无贤名在外,为父定不能徇私荐职,微阶低品的差事不比读书练字轻松,你可愿意?”
“愿意愿意!”秦方好点头如捣蒜,“孩儿想当捕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