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过后乍暖还寒几日,天渐渐暖和,白玉城桃红柳绿风暖水软,市肆亦活泛起来,行商走贩吆喝声起此彼伏,茶馆戏楼宾客如云,好不喧阗热闹。
秦方好自天暖母亲允他出门,成日跟城里几个不学无术的公子哥儿厮混,东边听曲西边看戏,通街玩耍游荡。
这会几人趴在巷道一堵院墙上,交头接耳说着悄悄话。
“咱们趴这做什么?”秦方好望着满院子晾着的红衣绿裙,皱眉问。
“秦兄别急,你可知这里是谁家后院?”一旁的同伴神神秘秘道:“蒹葭馆。”
秦方好面露疑惑。
“秦兄抱病简出有所不知,这蒹葭馆可是白玉城最有名的青楼,里面的娇娘个个国色天姿,还有波斯妞,蓝眼珠,眼睛比核桃还大!”另一名同伴眯着缝眼,眉飞色舞的比划着,“不过姿容最佳的,属老板娘沈蒹葭,那可真真是风华绝代,独艳群芳啊,今日哥儿几个带你来开开眼。”
“无趣。”趴半天就为了偷看姑娘,秦方好悬在半空的腿蹬了蹬,脚尖在墙壁上摸索砖缝,作势要下去。
眯缝眼赶忙拉住秦方好:“快看快看!出来了!”
只见从屋里出来一双男女,站在屋檐下低声说话,男子一袭白衣身形纤长,女子罗裙翠袖柳腰削肩。
天将过晡,日光黯淡,看不仔细面容,秦方好对男女阴私之事兴致索然,也懒得仔细看,收回眼,又作势要下去。
眯缝眼咧嘴嘻皮涎脸道:“看见没!沈蒹葭!那小白脸定是她的情郎。”
许是过于兴奋,没收住声。
“谁!”白衣男子剑眉一蹙,眼神骤然聚锋。
话音刚落,屋里窜出两名劲装男子,四下扫视,一眼便看到了墙头的几人。其中一名劲装男子展开双臂将那对俊男美女护在身后,另一名劲装男子纵身一跃,凌空一个旋风腿扫向墙头几人。
事发迅雷,墙头几人闪躲不及,一人脸上挨了一脚,自墙头掉落下来,摔得四仰八叉。
那一脚力道不小,秦方好捂着滚烫发麻的半边脸,在地上半天没能坐起来,踢他那名劲装男子已经越墙跳到跟前。
不知是秦方长得活像贼首还是合该他倒霉,地上落了几个人,劲装男子偏偏一脚踩在他胸口上,千斤铁杵般将秦方好钉在地上动弹不得。
其余几人见情况不妙,连滚带爬跑了。
院内白衣男子亦飞身而起,云纹皂靴轻点墙头,衣袂飘被,丰致翩翩,偓佺灵官般徐徐落地,立在秦方好身旁,垂眼看着他,如九天神祗睥睨众生蝼蚁。
秦方好这才看清,这男子虽然身形修长,气宇清严,五官却尚存稚气,是个和他年纪相仿的少年,不禁腹诽道:世风日下,自己连姑娘的手都没碰过,这厮已经和青楼老板娘私交上了。
一个是行迹不端的流氓,一个是道貌岸然的淫棍,都不是好东西。
秦方好莫明有了底气,停下挣扎,好整以暇地躺在地上,挑眉望着白衣少年,问:“想干什么?”
不等白衣少年开口,踩着秦方好胸口的劲装男子蹲身,在他脑袋上削了一巴掌,怒目诘喝道:“还没问你呢!趴墙头想干什么!”
“嘿!”秦方好不可置信望着他,“你敢打我?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白衣男子垂着眼,面无表情,秦方好从他眼底品出了三分傲慢,七分不屑。
“我爹是当朝相国秦思道!”秦方好瞪眼威吓道,“先帝唯一托任的辅政大臣!”
白衣少年长长“哦”一声。
见他面无惧色,秦方好气急败坏道:“还不快放开小爷,当心你们的小命!”
白衣少年挑眉,语气不徐不疾:“秦相膝下共有一女二子,长子秦方子乃镇北将军,常年驻守北疆,那阁下便是幼子秦方好?”
秦方好咋舌一瞬,眼神飘忽,道:“正是小爷,赶紧放开我,不然有你好看!”
白衣少年淡淡点头,道:“听闻秦小公子神清骨秀芝兰玉树,最是温良恭谨。”
“我……”秦方好眨眨眼,心虚得不知如何开口。
温良恭谨的是之前的秦方好,他是去年冬天穿进这具身体里欺世盗名的冒牌货。
白衣少年凤眼轻飘飘挑一眼地上哑口无言的小痞子,脸色倏然一变,厉声喝到:“大胆狂徒!竟敢冒充朝廷重臣亲眷为非作歹!”
说完朝踩着秦方好的男人使了个眼色。
男人得了令,抡起拳头便打。
这人一看就是个练家子,铮铮铁拳舂米一般落在脸上,神仙也抗不住,秦方好抱头求饶:“错了错了!真知道错了!别打了哥!再不敢了!”
见他求饶,白衣少年抬手示意,劲装男子这才停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