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快!赶紧将楚眠丫头抬回去!”楚眠和丁叔两人出门后,她眼皮便如千斤重般,任凭挣扎也掀不起来。
她手指微微动动,摸到身下温热黏糊的液体,这才后知后觉感受到腹部的痛来。只是这痛隐隐,仿佛被隔绝在一层屏障后,只剩丝丝沿着微小的缝隙传向神经。
“那这几人怎么办?”
“直接绞杀!”
“可,幕后主使……”
“寨主的命令,照做便是!”
随即她耳边传来刀剑砍向铁链发出的尖锐的刺啦声。
再次醒来,已然是两日后。
她刚睁眼,便瞧见楚醒,楚承二人站在床头一言不发望着她。楚眠抿抿嘴,眼底闪过一瞬的惊恐,很快又恢复正常。
“怎么了?”楚眠问道,声音嘶哑。
“阿姐,父亲娶了位新母亲回来。”楚醒小嘴一撇,语气委屈,眼中氤氲着泪。
“听阿醒说,和原夫人一模一样。”楚承补充道,无声看了楚醒一眼,分明写着无语二字,楚醒的嘴角撇得更厉害了。
“什么?”楚眠一把掀开被褥,步子稳健朝门口走去。
“阿姐?”楚醒指了指她的腹部,“你不疼么?”
楚眠眉头皱皱,正打算打个哈哈糊弄过去。
“咚咚。”房门被人叩响,楚承离得近,小跑着去开门,是丁叔。
他端着一碗药,冲楚承笑笑,随即看向楚眠“喝药。”
“您带着楚醒先出去玩可以吗?”丁叔将碗塞进楚眠手中后,蹲下身子,拍了拍楚承的手臂,笑眯眯看着他问道。
楚承拉起楚醒,手牵手先后出了门。
楚眠停滞在空中的碗被人不轻不重甩在桌上。楚眠抱臂,冷冷看着丁叔。
“怎么回事?”
“捅你那一刀,一是化运门不好进,得有血作引;二是总不好平白便将你带走。谁知……”
“谁知我父亲拿这事倒除了那几人?”楚眠苦笑,有些干裂的嘴唇蠕蠕,道出这一句。
丁叔叹息一句,“那位像你娘亲的新娘,本是你阿择叔定好的,谁知昨日寨中大婚,你父亲也参与了迎亲,将她娶了去。”
“那为何非要昨日成亲呢?什么理由?我猜猜,不会是又是冲喜吧?”楚眠嘴角扯扯,满是嘲讽,眼底涌上一层薄雾。
“这一刀,可真是给他做好嫁衣呢。”
丁叔叹息一声,拍拍她肩膀。“那女子的性命,自从上了回寨的轿子,便没了保障,你多关照。”
楚眠低眉敛目,未说好也未说不好。丁叔随手将药倒在一旁的盆栽中,端着药走了。
楚眠独坐在屋中,心下茫然,她抬眸看着屋中陈设。
“这件风屏是十岁那年母亲送的。”
“那副墨宝是十二岁时父亲送的。”
“这床,是十三岁时父亲着人重打的。”
……
恨吗?楚眠反复问着自己的心,里衣下轻薄的身躯微微颤抖,握着茶杯的指尖泛白,她怔怔,有些恍惚,总觉得,脑子很沉,再睡一觉,醒来就一切如初。
她起身,又躺回床上,安安静静用被子裹住自己,目光呆滞看着床顶。
说不恨是假的,最初有了真相的苗头,她日日煎熬,不敢想,又抑制不住内心去恨父亲。
如今呢?当她自己也成了父亲手里的一把刀一颗棋,任他利用时,她却麻木了。
楚眠死死用一只手嵌入另一只手臂中,血液顺着指尖滴滴流下。她脸色苍白,支离破碎。
“碰!”门被人撞开了。
“楚眠!楚醒被马撞了!”楚承声音慌乱,独属于小孩子尖细的嗓音将陷入囹圄的楚眠猛然拉了回来。
她骤然睁眼,眼中蒙上一层寒霜,“你说什么?”她边起身穿衣袍边朝外迈去。
“你手怎么了?”楚承交替着小短腿跟在楚眠身后跑,瞧见她指尖的点点血迹。
“没事儿。”楚眠粗略擦了擦,低头瞧见布料上的金粉,眉头拧了起来。
“怎么又有了?”楚眠搓了搓金粉,它们和血液混在一起,伴生而存,自伤口处渗出。
“赶紧走。楚醒还等着呢。”楚承自背后推了一把她的腰,将楚眠的思绪打乱了。
两人加快脚程,迅速赶往事发地。
“让让,让让!”楚眠扒拉着围着的人群。
寨民们看到楚眠,却仿若遇见什么洪水猛兽般,极速退后,倒是给她留出一条道来。
楚眠警铃响于心头,她不动声色,观察着身边人的神态。他们或揶揄或不怀好意,但无可例外,每张脸上都带着几分不可置信。
楚醒就那么蜷缩躺在中间的地上,他周围围着一群人,对着他指指点点,交头接耳。楚眠心头一紧,健步冲上去将楚醒抱在怀里。
“给阿姐说伤哪里了?”楚眠摸了摸楚醒全身,并未发现伤口。
“嗬嗬”楚醒双手扣住她的一只手腕,似是想说些什么,喉咙里却有什么东西。
“什么?”楚眠低头靠近他的嘴角,想要听清些什么。
“噗!”楚眠被温热的血溅上眼帘,她眨眨眼,目光瞬间呆滞,却不敢回头。
“阿姐,肚子疼。”
楚眠眼泪瞬间落下,她强忍着悲怆起身,将楚醒抱起来,“阿姐的不是,该马上带你去看寨医的。是阿姐不好,是阿姐不好!”
楚眠的手臂因为吃力,伤口迸裂,闪着金粉的血液汩汩顺着手肘滴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