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不明所以,“不是?怎么回事?”
空气安静了一瞬,半晌安澜不确定地道,“怎么小姐你还不知道吗?”
“我知道什么啊我知道?”
“少宗主说了,既然小姐你不愿意去宗门学院,那就安排小姐你进宫学习,昨天不是叫了吴师姐来通知你吗?”
沈灼,“……”
难怪说昨天吴乐闵走的时候一副欲言又止又好像忘了什么的样子。
搞半天安澜哭不是因为被欺负,是因为她要被送走了?!
晴天霹雳,五个雷轰顶!
沈灼骨碌翻身下床,囫囵擦了把脸就往外跑,还没走出大门,就见她那身着宗门议事堂服制的长姐沈烈长身玉立,俨然料到了这一遭,气定神闲正在等她。
沈烈是宗门奇才,若是放在前世,说不定沈灼一个高兴,都愿意收了当徒弟。
她现今十八岁,身为少宗主代为执掌宗门两年,却已经被锤炼出了一副大气老道的做派,只是单单站着,通身气质就叫人望而生畏。
但沈灼可不怕她。
“姐,我不要入宫,宫里面肯定无聊死了。刚刚我都听安澜说,连她都不能带进去,就我一个人去,我不去。”
沈烈无声叹了口气,待沈灼气冲冲地走到身前,才抬手摸了摸她的发顶,“好。”
沈灼眼睛一亮,“真的?”
她就知道,沈烈最疼她了。
“不去宫里,那就去学院,今年的学院大比,给长姐拿个前三回来怎么样?”沈烈都还是宽容的了,在她看来,她的小妹就该拿第一。
沈灼眼睛的光顿时暗了,暗了。
下一瞬,她转身拿过一路跟在身后的安澜手中的行囊,从善如流,“好,我还是现在就入宫吧。”
沈烈,“……”
上神宫是无聊了一点儿,但起码不用比来比去,打打杀杀的。
记忆中,这个上神宫是昀渺圣殿联盟的支流,作用和皇室的什么观星阁、钦天监差不多,就是做些测算观星的事情,所谓通达神意是也。
不是,这怎么和预想的不一样啊?
沈烈就是吃定了自家小妹是个贪玩的性子,才想打着送她去上神宫的名头,让她知难而退,从而愿意去学院了。
毕竟上神宫虽然确实不用修真练法,但一天到晚就被困在那一亩三分地里面,着实难捱。
“真想清楚了?去了你可得一月才能回家一次哦。”
“没事,反正姐你忙着宗门事务,我本来就十天半月才能见你一次。”
“上神宫饮食清淡,你可能吃不惯。”
“那更好了,姐你不是总说我大鱼大肉,正好借此机会戒了。”
“没人陪你去,你得自己洗衣,铺床,叠被……”
沈烈话还没有说完,安澜着急了,“是啊,小姐,你都没干过这些活,一个人怎么行啊!”
沈灼笑笑不说话,从前别说这些事了,有时候犯困了直接躺山洞里面都是时常的事情。
见她这样,沈烈无奈,罢了,反正小妹初级学院的知识都掌握得差不多了,现在还没有到去中级学院学习的年龄,再加上家里面太过骄纵,她也不爱学,是有些无所事事了。去上神宫磨练一下性子也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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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神宫坐落在苍徽山,百级长阶之上的主殿巍峨气派,耸立直入云霄,沈灼第一眼见到的时候也是微微讶异,真不愧这上神之名。
难怪前世那些自诩派别的一股子傲气,住在这样的地方,不傲才怪了。
本来沈烈送她来上神宫只是想唬她,谁知沈灼不上当,急得沈烈立刻找联盟要了个殊荣,给沈灼封了个神侍当当,从七品,大小也是个官职,不至于人生地不熟的叫人欺负了去。
上神宫虽然隶属圣殿联盟,但实则是为了牵制各帝国而专门设立的,历来皇室也是拥有管辖权的。
每年各皇室或王侯将相都会安排适龄的少女少男入上神宫修习,沈灼虽然和皇室没有关系,家中也不是什么侯爵,但毕竟青云剑宗的名气摆在这儿了,再加上真洲本来就以灵师为尊,宗门肯派她来,皇室那边自然不会不同意。
各修习学生的校舍以及住的院子都是修建在山脚,得知青云剑宗送了个神侍过来,上神宫不敢怠慢,安排了人亲自来接。
又见沈灼身后还跟了两大车东西,只觉得恐怕是送了个祖宗过来,当下却也有些疑惑。
来接应的覃主事问道,“神侍大人,你这些东西,没个储物戒装一装吗?”
神侍基本上都是皇室中人任职,按照品阶自然是不及她这个主事的,但没办法,谁让大多数非富即贵的,该客套还是得客套。
照道理来说,青云剑宗虽然大多数都是战士和骑士,不过玄阵师也不少,眼巴巴把人三小姐送过来,不至于储物戒都不给一枚吧?
沈灼解释道,“是这样的,我还没有达到灵师等阶,无法铭刻储物戒,所以东西只能运过来了。”
不可能吧?青云剑宗的三小姐现在连个灵师都不是?说出去这不让人笑话吗?
沈灼也懒得多说什么,只问,“还不知道我住在哪儿呢?”
对方回过神来,往前引路,“是这样的,住宿方面修习的学生都是统一安排的,但毕竟大人你获封神侍,是可以有单独的房间的,请跟我来。”
沈灼神色微敛,对方看起来大概二十出头,自己现今不过才十三,得了这个职务也是家中缘故,再加上刚刚还自曝自己连个灵师都不是,对方却也没有轻视她,就算有,至少面上感觉不出来。沈灼好感倍生,只觉得这上神宫的人确实教养良好。
路过一片竹林,只见不少人都聚在一起,沈灼好奇,“那是干嘛?”
“那边就是修习学生的住所了,大人你不住这儿。”
“这样啊……”嘿嘿,有关系就是好。
然而人群中听到动静有人望过来,突然大喝一声,“站住!”
沈灼看过去,看清楚喊话之人,只别过脸,选择无视。
“可恶,本小姐叫你站住!”刹那间只听得身后破风声响,沈灼凭借本能偏头,长鞭从她的耳廓擦过,缠住几根青竹,竹叶簌簌落了一地。
沈灼这才瞧过去,不确定,“你是?”
持鞭之人见沈灼这副态度,当下大为光火,身后以她为首的几位少女迅速站队,站在她身后,摆明要拥护她。
对方将鞭子收回,绕圈握于手中,生硬地挤出几个字,“你在这里干嘛?!”
沈灼依旧是那漫不经心的态度,“我又不认识你,我在哪里关你什么事?”
柳子瑜闻言气得半死,“胡说八道,你怎么可能不认识我!明明之前我们还打过一架,就在你青云剑宗!”
周围有人顿时低低呼气。
“青云剑宗?”
“那丫头竟然是青云剑宗的人?”
“青云剑宗怎么送个半大女娃来上神宫?”
“哦!”沈灼似有所悟,摸着下巴故作沉思,“原来是你啊,我记起来了。”
柳子瑜脸色微沉,“我问你话呢,你在这里干嘛?”
“笨啊你。”沈灼一副朽木不可雕的痛心疾首,“我还能干嘛?当然是你干嘛我就干嘛了,难不成你来修习,我来吃席啊?”
柳子瑜,“……”
先前引路的人垂眸看着那演技十分拙劣的青云剑宗三小姐,只觉得有些好玩。
柳子瑜乃安国公府二小姐,开蒙时被测出灵力,可把安国公高兴坏了。又是花大价钱请教习,又是托关系送去剑宗的。
偏生当时正适逢沈烈劝解沈灼入学,柳子瑜只觉得不可理喻,家中好不容易给她求来的机会,却有人不屑一顾。她提出挑战,结果被沈灼一招打败。
故而心里面生了根刺,赌气不去剑宗学院。
不过后来她也打听了,当日迎战是因为沈灼拿了她长姐的剑。她长姐是何人?青云剑宗未来的继承人,手中的剑定然不是凡品,柳子瑜将自己的失败归结于沈灼拿了趁手武器,因此心里面是一点儿都不服气的,毕竟她还年长沈灼一岁呢。
结果对方现在又出现在这里,叫她怎能不生气。
思及此,她清了清嗓子,正色道,“当日输给你是我大意,你敢不敢再与我比一场?”
沈灼无语,好好的打什么打?她就是不想打才跑来上神宫的。
空气安静得只听得到长风席卷竹林。
就在这时,不远处脚步纷沓,一阵骨碌碌的声音碾过青石板。站在沈灼身后的接待人左手手背置于右手手心,拇指内扣放于胸前微微欠身,“见过殿司大人。”
先前还嚷作一团的学生纷纷有样学样,齐声,“殿司大人。”
沈灼前世独身一人,没学过什么这些各宗门系别的酸腐见礼,手放来放去不是滋味,最后只得跟着欠身。
“青云剑宗送来的人何在?”
闻言沈灼还未来得及抬头,只见眼底划过一片月白裙裾,微微抬眼瞥去,瞳孔却慢慢放大了——
是她?
霎时间沈灼只觉眼前景致衰败,竟有白雪铺陈,老旧琼台之上那茕茕孑立的身影叫人悲凉。
连带着她的思绪陷入荒芜,当初以身献阵的剧痛再次从指间蔓延全身,叫她连呼吸都刺骨万分。
没人注意到她的不对劲,那阵骨碌碌的响动再次传来,最终定格在沈灼的身前。
沈灼不由得垂下视线,听到那仿佛被霜雪浸透的冷冽声音响起,“你就是青云剑宗——”
“沈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