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当意识朦胧,耳边咕噜咕噜的声音越发清晰。
是水声!
郑颂宜的意识立刻清醒,可眼前一片漆黑,眼睛根本睁不开!
她想挣扎,却发现自己根本动不了,浑身像被定住一样,恐怖至极。
任由水声充斥耳膜,像绝望的哀嚎。
她拼命去感知,可四肢僵直,自己仿佛是漂在水中的尸体,与浪沉浮。
渐渐地,似乎要沉于水下,呼吸受阻,窒息感越来越强,郑颂宜想要逃离,她使劲蹬腿挣扎。
忽然,她猛地醒来,急促的呼吸,心脏怦怦狂跳着。
睡意尽数消散,郑颂宜缓了一会,觉得屋内闷得慌,她拿着扇子推开门。
推门那一下,她就后悔了,忘了这个门响得很,此刻在安静的夜晚尤其刺耳。
她轻轻扶住门,缓缓移开,看见了庭前树下的人,陆淮习。
郑颂宜还以为自己看错了,揉了揉眼睛,那个身影还在。
月光洒在他身上,习武从军的人身型总是那般板正,也莫名有着一股正气。
他怎么站在那里?
正在她犹豫着还出不出去时,陆淮习转过身来。
“没睡好?”
郑颂宜点头,又摇头,“刚来,有些认床而已。”
陆淮习闻言笑了,他的笑那么轻快、纯粹。
郑颂宜心中的烦闷好像也少了几分,她慢步走到庭中,反问他:“你也没睡好?”
陆淮习思忖道:“谈不上,还没睡呢。”
郑颂宜看着他,想问为什么还没睡?是因为傍晚离开的事情吗?是什么事情?
陆淮习的目光在月色下更加温柔、有丝压不住的炙热,他好像在等自己开口。
郑颂宜移开眼。
她很清醒,自己这样的罪人,是没有资格问的。
偶尔有些瞬间,她又会庆幸,自己带着记忆重生能够规避错误。
郑颂宜与他一步之遥,风动树摇,几朵桂花飘下,落在陆淮习的发间和肩头。
她看着这些,道:“将军,你发间和肩上有落花。”
陆淮习闻言看了眼肩膀,旋即一笑,弯腰俯身假意叹道,“可惜我看不到,你可以帮我抚去吗?”
两人的距离被拉近,郑颂宜被他的目光勾住。
他含笑的眸子灼灼,暗藏的情意一览无遗,郑颂宜速速别开脸,“嗯。”
但是,郑颂宜不知道自己脸红了。
郑颂宜用扇子撩去他肩上的桂花。
陆淮习的发丝黑而韧,郑颂宜用手一一捻去他头发上的桂花。
正当郑颂宜以为都摘去了,谁知目光往上一扫,他头顶还有几颗小花瓣。
郑颂宜往上抬手,正要凑过去。
陆淮习注意到了她的动作,索性又俯身几分,郑颂宜的手一顿,他眼皮垂着,睫毛微颤。
郑颂宜心扑通跳着。
真是奇怪,前世都同床共枕过,自己怎么还会如此心跳。
郑颂宜调整呼吸,很快恢复如常,捻下最后的落花。
她放下手,刚撤开半步,陆淮习一手揽住她,开口,“等下。”
他的声音很近、很轻,犹如耳边私语。
“……啊?”郑颂宜慌乱间看了他一眼。
陆淮习的眼睛盯着自己的发髻,抬手摘下卡在发丝里的桂花,笑着给她看,“你也有。”
他的眼睛很亮,也许是他的笑有感染力,郑颂宜神色也松快不少,不似原来紧绷。
“终于笑了。”陆淮习舒了口气。
什么?
郑颂宜看向他。
陆淮习直起身,目光却一直落在郑颂宜身上,“无论如何,要开心一些。”
郑颂宜对上他的目光。
他说,要自己开心些。
前世的自己为了周祯才嫁给他,大多的时光里都在算计他。
可是他都不记得了,他想的却是要自己开心。
他怎么这样傻。
傻到甘心赴死,没有重生。
郑颂宜情愿他也重生,对自己提刀相见。
忽然地,她想起长公主的话,’如果他爱的人是你,我情愿他政治联姻,娶不爱的世家女子度过此生‘。
前世,都城有一对佳偶夏侍郎和李氏,才子佳人的结合是都城一段佳话。
犹记得,郑颂宜和陆淮习去吃他们孩子百日宴时,陆淮习说以后我们孩子的百日宴也要大摆一场,那样期待和幸福的语气,郑颂宜至今还记得。
可惜,这些世俗意义上的美满、幸福,郑颂宜从未给过他,只希望他此生能实现。
“陆将军,你也要一直开心,”郑颂宜抑制内心的波涛汹涌,“愿将军娶一贤妻,生儿育女,长命百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