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十多年里,大晋右卫军以宋州为大本营,收复蓬莱,高筑蓬莱防线,燕氏死战不退,将大晋的边线推到了长江以北。
七日前户部尚书在早朝时说,给蓬莱的军费已经筹措完毕,下朝回去后,燕后同延和帝商议押送之事,无意中又提起了沂东双璧,这一回延和帝说,时候到了。
这一年萧季钧十二岁,萧季绾十岁,介于少年向成人逐渐转变的时期,延和帝觉得,可以带去让沂东双璧瞧一瞧。
燕后什么也没问就带上了萧季绾。但她心中是矛盾的,她明白多一个孩子就多一分把握的道理,但她担心能打动沂东双璧的,只有萧季绾。
太难了。
尽管她需得承认手握帝王交予的权柄站在那万人之巅,臣子匍匐于脚下给予她无上的快感让她从不后悔从后宫走向前朝,但同时她也得承认,这条路很难。
阿绾是公主,身为母亲,她不希望她艰难立足于朝堂,但身为皇后,她又清楚地知晓世上的许多事往往事与愿违。
燕后的担忧延和帝不是没有过察觉,因而临走之前,延和帝对她说,“阿笙,顺其自然。”
顺其自然……
于是燕后顶着萧季绾好奇的目光,开口说道,“因为你们两个学到如今才有所小成。”
自觉并未有所成的萧季绾选择闭嘴。
颜君至所谓的收拾“烂摊子”就是替戚晏清重铸他们院子中间的竹篱笆。
颜君至和戚晏清比邻而居,二人在竹林深处各有一个茅草屋小院,两处院子一左一右紧挨着,中间以半人高的竹篱笆相隔,昨日戚晏清不知发得什么疯,大半夜揣着残棋去敲颜君至的门,想要同他讨论残局的解法,因着偷懒不想再绕一圈,就从院子中间的篱笆上跨了过去,然而夜黑风高的看不清,广袖被竹篱笆勾住,他急得一用力,本就不牢固的竹篱笆刹那间倒下了大半。
颜君至还以为家中遭了强盗,抄着一柄镰刀急冲冲地冲出来,强盗没见着,只看到了半面倒下的篱笆墙和墙边突遭惊变还没回过神的戚晏清。
“哎师兄,我说了多少回,不要直接跨篱笆,从门那边走,多走几步路你会怎么的!”颜君至将竹篱笆一根一根钉入地下,想着戚晏清怎么也改不了的臭毛病,抡起锤子将每一根篱笆又往下捶了捶。
“别怪我没提醒你,”戚晏清坐在井边饮茶,用空了的陶杯点了点颜君至,“那篱笆不是铁的,是竹子的,再敲可就裂开了。”
颜君至气得将铁锤一甩,“师兄,你不是来帮忙的吗?怎么搁那儿喝茶了?可小心点别掉下井!”
戚晏清闻言哈哈大笑,“我老啦,干不动啦!不像你,年轻!”
今年整五十又七,只比戚晏清年轻三岁的颜君至:“……”
“二位老翁,请问,这锤子是你们的吗?”
颜君至和戚晏清齐齐看向院外,又齐齐看了看天,而后默契地对视一眼,彼此从对方的眼中看到了一模一样的疑问。
奇了怪了,他们在此隐居虽不是个什么秘密,但是这地儿在山谷深处,能坚持走到这里的人可不多,因此平素根本不会有什么人来此,可就在现在,他们的篱笆小院外出现了四个人,三女一男,三小一大,而且看气度,不像平民百姓。
颜君至目露警惕,“请问你们是?”
萧季钧双手托着方才在地上捡到的铁锤越过篱笆想要递给院中的两个人,“弟子萧季钧前来拜山。”
说罢用目光示意了一下萧季绾,萧季绾急忙有样学样,躬身行了个礼,“弟子,萧季绾,前来拜山。”
“姓萧啊……”戚晏清摸着下巴上的花白胡须,开口问道,“不知建宁的延和帝和燕皇后是你们什么人?”
一直站在兄妹二人身后的燕皇后上前一步敛袖行礼,“妾身燕云笙有礼,”说着从袖中掏出了“玉龙子”。
这玉龙子天下只此一件,萧季钧原想留在太宸宫,可燕皇后却要带着,一路都被她妥帖地藏在袖中,此刻终于派上用场。
颜君至与戚晏清一前一后来到篱笆处,隔着篱笆从燕后手中接过玉龙子,只一过手,二人便知这是传承了百年的古物,这三人的身份确凿无疑。
玉龙子还回去,二人后退一步,“见过皇后殿下,太子殿下,晋宁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