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去看看她吗?”石初程试探地问。
“我可以帮你问问唐雩,她若是不允许,咱们就偷偷潜进去,想来龙宫的安防,也不会太过于严密,”说着周行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又露出几分狡黠的笑意,“就算不行,我有内应,总可以想到办法的。”
这么多年以来,石初程这是第一次跟周行谈到此事,他心中压了太久、太沉,及至讲出来,这才发现原来那些堵在他心头的黑色恐怖,不过是烛光下的阴影,一吹就消散了。
月色皎皎透窗而入,父子俩一躺一坐,终于敞开心扉,畅谈了许久。
石初程也终于把当年风不休是如何恐吓他的,告诉了周行。一度把周行气得酒都醒了,恨不能立刻把风不休千刀万剐。
“这事儿你一定要告诉你阿耶,让他看看他的小风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东西!看他以后还惦念那个东西不!”周行气得几乎把床铺砸出来一个洞,对石初程耳提面命道。
“好,我明天就告诉阿耶。”
石初程安抚周行,不同于周行的气急败坏,他此刻却是嘴角擒着一抹笑意。
直到院中的篝火彻底熄了,周行表示自己要睡了,石初程才离开卧房,去收拾院子里面的一地狼藉。
有赖于石方巳的教子有方,石初程做事情也算是有条理的。
他先把没吃完的烤鱼烤兔都放进一个干净的碗里,摆在一边。将草席也卷吧卷吧,立在一边,柴火堆里烧剩下的碳灰也一并收拾了,之后再拿着大扫帚去扫地。
等着石初程都收拾好了,将扫把放好,打算把没吃完的肉拿进灶房,搞个术法保鲜,一转头,却发现放着烤肉的整只海碗都不见了。
——海碗正在本应熟睡的周行手里。
他坐在床榻之上,一手抱着海碗,一手拿着烤鱼正啃得香,每一只烤鱼身上还细细撒了层花椒末,边吃边嘟哝:“眼下这么热,若是不吃,放到明日就坏了。”
周行可是馋了很久了,之前摄于石方巳淫威之下,他只能望“辛”兴叹,眼下趁着石方巳不在,他可不得大快朵颐一番。
很快,整个碗就见了底,只剩下了一条兔腿,周行刚拿起来,就听见了门响。
不好,是大哥回来了!
周行一个激灵,吓得几乎把兔腿丢出去。
他翻身蹭起来,想要先溜,可惜石方巳就堵在门口,而卧房没有别的门。
一时间,周行是上天无路,下地无门。
“吱呀”一声,门被石方巳从外面推了开来。
屋里是漆黑一片,石方巳以为周行睡了,也没有点灯,摸黑走了进来。迎面便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烤肉味,他只道是衣服上沾的味儿,也没多在意,只轻轻开了窗户散味儿。
石方巳蹑手蹑脚走到床榻边,见周行睡得香甜,他略弯腰,扯一角被子,打算盖在周行丹田之上,谁知一拉之下,一个脑袋大的东西从薄被中滚了出来,咕噜咕噜地就要往地上摔去。
石方巳怕东西落地惊醒周行,忙慌慌地伸手接住,在月光下一看,竟是个海碗!
他愕然了看了看碗,皱了皱眉,终是没有出声,只轻轻把碗放到了一旁的桌上。
瓷器同桌面相接的一瞬间,发出极其轻微的一声响。
石方巳立时回身看向周行,见周行似乎被这声音吵到,略蹙了蹙眉,翻动了一下。
“无事,是我不小心,你睡你的。”石方巳低声道。
睡梦中的周行显然被石方巳的这句话安抚了,呼吸再度绵长起来。
月光从石方巳的背后洒向了床榻,就洒在周行的脸上,映得他五官肌肤如玉璧一般白皙精致。
石方巳一时挪不开眼,就这么坐在周行的身边,痴痴地看着对方。
可周行却躺不住了,他原本就是装睡,想等着石方巳睡着了,他好毁尸灭迹,谁料石方巳竟就这么看着自己,害他睫毛都不敢动一下!
石方巳却哪里知道周行这些心思,他肆无忌惮地盯着人家看,魔怔似地缓缓俯下身,忽然腰上一紧,却是被周行抱住了。
周行就势一拉,竟把石方巳拖了上去,压到了里侧,欲盖弥彰地用头压住人家的胸膛,不叫他随意动弹,自己又继续装睡。
石方巳心中正有些旖旎的心思,鼻尖却掠过一抹烤兔腿的味儿,他朝香味传来的方位一看,周行的枕头边好似露出来一个什么物什。
石方巳一脸狐疑,探手过去,正摸到了什么油腻腻的东西,他把那东西拿出来一看,竟是一只被啃过几口的兔腿!
那厢石初程刚点上灯,耳边就传来石方巳的暴喝之声,声音之大、火气之盛,简直前所未有,连重重的隔音符都没能拦住石方巳的怒吼。
骇得石初程一个激灵,失手跌了油灯。
石初程来不及管碎在地上的油灯,忙忙开了门,探头去查看主屋卧房的动静,却什么也没看到。
只从此以后,家里多了条禁令——
任何人都不许在床上吃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