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先天四灵阵……”大司马这行云流水的一系列施法,看得聂文猎眼睛都直了,不禁喃喃道,“壮哉,我大司马。”
可周行却并没有大家想象中那么举重若轻,他默默咽下适才蓄力时逼出来的一口血,心中喟然长叹,到底是不复当年了。
他一摆手,示意众僚佐继续封印。可下一刻,周行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目光就是一顿。
聂文猎对周行的崇敬之情更甚,他随着众同僚变阵,目光不自觉地瞥向周行,正把周行这一点神色变化收在眼中,只见适才连番变故都是神色轻松的大司马,此时竟然面色凝重。
聂文猎心里“咯噔”一声,看向周行目光所投的方向。
未几,那方虚空中划出一个不大不小的光圈,一个人从圈里走出来。
周行终于变色:“大哥!”
那走出来的,正是石方巳!
“式溪,对不住。”石方巳面有愧色。
他话音未落,身后也转出来一人,正是风不休,他手上托着个琉璃宝塔,宝塔泛出的幽光正好笼罩住了石方巳。
“咱们谈谈条件?用你大哥一条命换我们护道神,同西阁主两个如何?”风不休甩了甩头上的马尾。
“一个换两个,那我岂不是太吃亏了?”周行面上的忧色一闪即逝,很快恢复到神态自若的样子。
“我说什么来着,这家伙就不是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风不休冲石方巳道,“他当年就出卖过你,今日必然会再舍弃你一次。”
“式溪说得没错,一个换两个,的确不是公平交易。”石方巳却并不受这挑拨,一双眼睛只顾盯着周行。
“执迷不悟,还是说......”风不休凑到石方巳耳边,低声道,“你害怕自己分量不够,他不选你?”
“他若不选我,自有他的道理。”石方巳不为所动。
见石方巳这个反应,风不休似有薄愠,他目光在周行同石方巳之间逡巡一下,转而又笑起来:“阿巳说得有理,咱不能白占便宜。”
说着他手中宝塔忽然转动,宝塔金光乍现,耀眼的光芒一时晃得在场众人都睁不开眼来。
那金光一铺开,石方巳便闷哼一声,膝盖一软摔在地上,旋即痛苦地蜷成一团。
周行心如刀绞,几乎维持不住表面的波澜不惊,用尽力气才生生止住自己想要奔过去的步伐。
时光在那一刻仿佛被拉长了,周行用余光死死盯住蜷在地上的大哥,直到石方巳艰难地伸出一只手冲他摆摆,表示自己没事,他这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们如今所在的位置地势较高,可以看到金光早已扩散到了整个长安城上方。
众僚佐意识到大事不妙,本能地就看向周行,却见他们的主君依旧云淡风轻,这才纷纷好似吃了定心丸。
周行抚掌而笑,“以长安全城百姓为质,法堂主好大的手笔。”
“大司马谬赞。”风不休甩甩马尾,也笑起来。
“自到了长安我便觉得奇怪,到底是谁想借着长安水中的咸卤味儿来掩盖他们下的咒术,”周行低头看了看地上的毕有以同池连峰,“请来了一个地辅星君,想来是分量不够,还得是靠着西阁主的面子,才让法堂主不打自招。”
一阵风过,将风不休黑缎般的长发吹得散乱,他随手捋捋头发,不经意间露出几分得色:
“便教你知道了又如何,你有能耐阻止我们吗?而今,整个渭水水系皆被我们投入了圣药,所有喝过渭河水的凡人,都已入彀。
以长安全城百姓为质?你倒小看了我。这渭水供给全京兆郡,二十二个县,共三十万八千四百九十九户,这还没算渭水下游的郡县。”
周行负手而立,依旧是闲谈口吻:“若按每户五口来算,这也是一百多万条性命了,难不成你们打算全部取走?让这三秦之地一夜化为鬼蜮?”
风不休朝周行晃晃手中宝塔,笑容中透出几分残忍,“这个不敢,不过是想自所有饮过渭河水的凡人身上提取一魄。”
风不休此话一出,全场无不骇然变色。
聂文猎素来嫉恶如仇,见此终于忍不住骂道:“风不休!你就不怕伤天害理太甚,将来天劫之下不能存身吗?”
“天劫?”风不休想是听到了个天大的笑话,笑得开怀,“自从绝地天通,见谁被天打雷劈了?哦,对,冥海那场仗,大司马倒是想用引雷阵来着,后来怎么着了?”
他这一番嘲讽,四隅堂僚佐尽皆大怒,有那脾气爆的,当即叫骂了起来。
周行倒是淡然,他一抬手,止住了四隅堂僚佐的怒骂,对风不休道:“据我所知,取生魄炼丹,可为修士延年,是谁要死了,毕则新吗?”
“我义父道法无边,自然用不着这样的丹药。”风不休一声道法无边出口,便看见周行嘴角一抹憋不住的讥笑,当即大怒。
“不过嘛,这炼丹还需要一名修炼五百年以上的大能魂魄来做药引,”风不休轻蔑地扫一眼那边的四隅堂僚佐,“这当场,也只有阿巳够格。”
周行终于笑不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