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宁儿喉间发出轻吟,出口就被自己吓了一跳,凌乱的心里更加凌乱,不知道怎么就会变成这样。
“说起来,你还欠着我的洞房花烛夜没还,我都还没问你要呢……”向云松含糊地说着,抱着她继续深吻。
只不过,等到他吻得浑身火热,某个部位再一次怒发冲冠起来的时候,才意识到有什么不对。
等等,他刚才跟卫宁儿说什么来着?
这样下去,岂不是他们的孩子就要在卫宁儿身下的灶房门板上被造出来了?那些各种眼前不宜要孩子的理由就都是自打嘴巴了。
这样肯定不行。总不能眼门前就吃了吐。
于是他吻了一通,到头来还是硬忍着说了句“睡觉”,放开卫宁儿躺回自己的西屋门板上,卷紧被子。
卫宁儿听他在被窝里窸窸窣窣不知道搞什么动静,吐出口气。这一晚上,她的心已经被“小抓手”三个字弄得全盘皆乱,又充实得满满软软,根本没空余的地方装下失望沮丧或者别的什么,更没有余力去理睬这样的不舒服了。
第二天早上,向云松如往日一样一早起床去前院练功。卫宁儿醒来后躺在自己的门板上回味了很久,最终还是告诫自己,最保险的态度仍然是守着原来的界限,把等个孩子当做最大目标。小抓手什么的,放在心里偷偷地暖暖自己就好,不能太当回事了,毕竟向云松昨晚硬梆梆地回到自己门板上去睡了是事实。
不见兔子不撒鹰,她要见了真章才能真信,也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保护自己不失望。
她起来后,到大门口向云松的木工台边捡了些刨花木屑,到灶间生了火,舀了水进灶台外侧那口锅里,放上蒸架,把昨晚的剩饭菜热上,又舀水倒满两个汤瓮,这样一会儿的洗漱用水就都有了。
这半个月向云松一直在做木工,烧火引火的柴都有了,余下的卫宁儿收拾在一个麻袋里,本来放在灶间,结果被向云松说不安全,就改放到茅房南侧的杂物间去了。
不一会儿水开了,卫宁儿听着锅里的水声又添了把火,就开了锅,把菜饭端出来摆放到桌上,把锅里热饭菜的热水盛起来放到木盆里,端到后院,把两人换下的衣裳泡上。然后赶紧回到灶房,趁着锅里还热,把昨晚带回来的小半盆菜饼贴在锅沿热上。
杨氏厨艺很不错,这菜饼烤得皮薄馅厚,还分层。卫宁儿没想到青菜的老菜帮还能这样弄,杨氏充分发挥刀工细致的优势,把一些用来做炒青菜嫌太老的菜帮子平着片去外层的老皮之后,再横着切成只有两分宽的丝,然后跟着萝卜丝炒在一起,裹进面皮里烤熟。
吃起来还真有几分清新爽口的味道,以后自己也可以寻摸着做。
她把热好的菜饼装进盘子里端到桌上,喊了声“向云松,吃饭了”。
然而前院没人,跑到后院一看,向云松光着上身,正蹲在菜地边,“嘿,卫宁儿,青菜苗昨晚又长一寸。”他抬起右手给她看,拇指食指尖之间保留着一个寸许长的缺口。
卫宁儿欣喜,过去看了一眼,那些菜苗果然已经有六寸多长了,正沐着晨光亭亭玉立,那鲜嫩的绿色比过去向家庄里最名贵的花还要养眼。而周围的地灵和守地灵们,仔细看去,也长了不少,循规蹈矩职责分明地沿着自己的路线长着,底下一层土越来越泛着悦目的黑色。
“不过,离着吃它们还得再过十几天。”卫宁儿看了看那些菜苗叹道。“向云松,我们得去买些菜了。”
今天开始每顿饭都要自己做了,在乡下这样家家种菜的地方买菜,肯定不现实,得去双溪镇的集市上看看了。
“买什么菜?不用买,今天开始到二表叔家。”向云松站起身,从房屋东墙与院东墙之间的弄堂走到前院东角落,看着那口干枯的水井,“卫宁儿,我们得尽快把这口井重新挖出水来,这样浇地种菜洗衣做饭才方便。”
卫宁儿脑子还在他说的那句到二表叔家去吃饭上打转,“这么快就去二表叔家吃吗?”到底心里还是有点不太愿意,毕竟才看完林百祥家的脸色,这么快又要去看林百庆家的,卫宁儿在心里叹气。
“当然,两个表叔,都是四亩地三年租,可不能厚此薄彼。”向云松把之前暂时堆放在这口枯井周围来不及清理的一些垃圾和杂物移开,把掩埋在草丛中,约摸圆径两尺多的井口暴露出来。
他取了竖在院墙边的晾衣杆往下寻摸着捅了下去,最后发现最深处捅不到底,杆子头上也没有水,也不知道堵了有多久了。
这口井应该是向老太爷当年回乡给父母修房时打的,那时能在自己家的院子里挖上口井,取用水方便,是很多富户才有的条件。可惜的是他父母死后,弟弟向崇暮不求上进,把家底败完的同时,儿子向有余也弃家而去,连同这口井栏上雕刻着精美花纹的井也就这么荒废干枯掉,着实可惜。
现在要重新挖起来应该不会太费事,向云松估摸着,把晾衣杆重新竖回院墙边,拉了卫宁儿进屋。
两人把汤瓮里的温水舀出来洗漱之后,在桌边坐下来,向云松端起碗吃了口饭,看卫宁儿还是有些低落的样子,“你不想早点把租子要回来,改善咱俩的日子,好早点要上儿子?”
说得卫宁儿又感兴趣地抬起眼睛,“当然想。”
“那不就结了,现在这个时候去问二表叔要租子是最要得来的。”
卫宁儿即刻端起饭碗,“为什么?”
“大表叔做出了示范,二表叔不跟一个?”
“不跟也很有可能啊,我瞧着二表叔不像大表叔还讲几分道理。”
向云松点着头,“这倒是。”林百庆看着热心,但也有点犯浑,不像林百祥还能沟通。“不过要是不去要,或是要不来放过去了,那么下次大表叔剩下的租子也不一定要得来喽!”
“为什么?”都白纸黑字写上了难道还能赖。
“还是因为有了示范啊。”向云松眼都没抬,“所以二表叔家这租子,不管他出粮出钱还是出人出力,咱都得去要,要到。”
他话这么说着,人却是脸都没从碗里抬起来,好像在说稀松平常的一件事。这种不放在心上的态度给了卫宁儿极大的信心,眼睛都亮了,“那,我能做点什么?”
向云松看着她刚才还不太愿意此刻却明显跃跃欲试的样子,笑得有点促狭,稍后,抬起下巴摆出一个故意的高姿态,“你会哭吗?”
“哭?”卫宁儿愣住。
“是啊,”向云松摸着自己的下巴,“知道云柏上次为什么没要到租子吗?因为小姑婆出面给两个儿子一起哭穷,直接就把云柏哭晕了。”
“所以我也要……为咱俩哭穷?”卫宁儿眼睛瞪得有点大。
“不会就算了,不勉强。”向云松往下压着嘴角忍着笑。卫宁儿这个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脾性,小时候为了叫不叫姐姐的事被他推倒了无数次,甚至后来他都推腻了,就想让她哭一次他就算对自己有交代,从此后金盆洗手也省得被向南山教训,结果她硬是一滴眼泪没掉过,害得他只能硬着头皮继续推倒她,然后继续挨向南山的教训。这会儿听说要哭,估计肯定是要打退堂鼓了。
结果卫宁儿说了句“我想想”之后,就半天没反应,蹙着眉头深思不已,甚至吃完了饭收拾了碗筷在后院用澡豆粉搓着衣裳还一脸沉思的样子。
向云松看得稀奇,也哭笑不得,这傻女人对生养孩子的决心简直感天动地,这个认真钻研的劲就很是值得肯定。
卫宁儿在后院搓着衣裳的时候,向云松前院把剩下的一点木工活收工,又收拾了井口边的杂物,把大件的垃圾全拖出院子去扔了,有用的堆到杂物间。
卫宁儿搓完衣裳去南边的七星溪边漂洗,向云松也挑了水桶出门。这些天都这样,一个去洗衣裳,一个就去担水。
主要还是向云松不放心卫宁儿一个人出门,向家祖屋在靠近龙头山的村西,村子的边缘地带,又处在三角洲靠近龙头山的一条边的中心,离着前后两条溪的距离几乎是全村人家中最远的。
还有一个原因让他有些怄火,那就是他俩叔嫂成婚名声在外,又经历向家庄失火之后的一系列巨变,世人只会看表面,看他俩由富到贫只会用各种人伦礼教风水福气之类的东西评判,此刻对卫宁儿的舆论评价达到历史最低。
外面那些不怀好意的言论也就罢了,关键是乡野地方还有些不怀好意的光棍浪子,搞不好要骚扰她。
想起来这个他就恨上心来,出门时还检查了院子里那棵老樟树的树桩上那个麂子头有没有腐烂,要是烂得差不多了他得上龙头上再去打一只来用斧头剁进树桩里,不为其它,就为给那些无耻之徒一点震慑。
事情的起因是他俩刚来溪口村时,卫宁儿本着今日事今日毕的积极态度,每天傍晚洗浴过后就会把当天换下的衣裳洗掉,挂在前院的晾衣架上。结果第二天早上就会发现她的抹胸小裤找不见了。她疑心都是丝绸的面料,轻薄得很,会不会是被风吹跑了。向云松在院子里一通寻摸,却断定是被人偷了,脚印都在。
卫宁儿奇怪是什么样的人会偷她的内衣裤,分析来分析去,向云松听得呕心不已,也不告诉她实情,免得她更呕心,只是趁着白天上龙头山打了只麂子回来,身首分离之后,把身子剥去皮,一半改善生活祭了五脏庙,一半腌起来做成腊肉。脑袋则是搁在那个树桩上,找来柄一尺多长的短刀扎下去,把麂子头狠狠钉在树桩上,然后用麂子血在树桩根部长出来的那棵树干上写上几个字——再偷衣物,形同此头。
之后再没丢过内衣。只是卫宁儿对院子里弄这么一个血淋淋的东西到底不满意,几次问他能不能去掉,但他坚持得很,反正那个树桩也不是正对大门口。
到了七星溪边,卫宁儿把木盆放下,找了个小水潭就开始漂洗衣裳。
七星溪跟龙潭溪一样,经过龙头山脚下时,冲刷出一个石滩。石滩上到处是圆圆的拳头大的鹅卵石,溪水也很浅,而现在是春季,还处在枯水期,溪水根据石滩的高低纵向分作了好几条,深一点的地方像个流动的小水潭,浅的地方则直接就是干的石滩,人能跨过去那种。
向云松在她上游找了个比较深的地方打了两桶水,挑到卫宁儿附近,坐在河滩上的一块大石头上等她。
今天石滩上洗衣裳的人不多,都是些妇人在聊天。卫宁儿抬眼扫了一圈,在右前方一个小水潭边扫到两个熟人,林百庆的内人邱氏,和林百祥的内人杨氏,正在边洗衣裳边聊天。
溪滩上水声明显,卫宁儿不是很听得清她们聊天的内容,不过从那皱眉斜眼摇头的表情,以及间断传过来的只言片语,还是不难推测聊天的内容跟她和向云松,以及跟他两家共同欠缴的租子直接相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