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几天甚是安宁,那蔡家魔头是什么情况?”
“据说蔡家老爷发话,要他抓紧苦读,争取会试一举夺魁,光宗耀祖。”
街坊小贩送上新出炉的包子,热气腾腾。易浅啃下一口,听着周遭人声鼎沸,好不热闹。旁人聊及蔡谟,他眸光一闪,又很快归于平静。
不知蔡闵同蔡家老爷说了什么,竟能让那娇宠惯了的小公子遭到禁足之罚。此事可谓闻所未闻,然而世人追根究底,也万不可能查到他易浅身上。
如此这般,不可谓不解气。
然而少年眸间却忧虑不减。
他倒不是在愁蔡谟。只是多日不见乌鸦,略觉烦躁。少年勾着衣角,盘算着要捉了那报丧的鸟,好生喂养,直叫他胖的再也飞不走,他才解气。
吃罢,他果真去市上淘了个鸟笼,木制的,极为普通。他心里略觉寒碜,但囊中羞涩,只能委屈那乌鸦暂住。他发誓,不日必寻一华笼给它。
这小兔崽子年纪轻轻,脑中就生了金屋藏娇的念头。然而他兀自盘算着,好似未觉。
提着鸟笼进去医馆,他四处寻着风水宝地,不亦乐乎。蔡闵见他乱窜,只当是少年人活泼惯了,便任他捣腾。
“你提着鸟笼,可是生了养鸟的兴致?”
易浅一顿,竟一时不知该如何解释。乌鸦常喻不祥,蔡闵会让他在这医馆养么?
沉吟片刻,他犹豫着开口:“……确有一点。”
“家养鸣禽,可招财旺宅。风水学玄诡,此话不可当真。不过修身养性倒是真的。”蔡闵道,“想养便养罢。”
“只是不知、你想养什么鸟?何不直接在市里买来?”
易浅低头,适才发觉那笼中空空如也。是了,他若想养鸟,何不直接在市里买一只?同种鸟类大抵相似,其中不同,凡人双眸怎能辨别?
然而那市中店内绝无售卖乌鸦一说,他便也没注意。
“阿浅欲养之鸟,过于特别,怕是只能自己捉来……”
易浅神思恍惚,蔡闵闻言,当即正色道:“若是单纯喜鸟,养只也就罢了。然心之所向,尝难喻之于怀。阿浅,那鸟过去引你欣喜,却未必能在笼中讨你欢心——鸟随境变,情随事迁,乐趣不复之事,数见不鲜。”
“先生是指……?”
“你喜此鸟,或是喜它翱翔于天,或是喜它啁啾婉转。其不若笼中鸟,欲飞则飞,欲歌则歌,自在者,欢快也。今你囚其笼中,扼杀天性,其病也,是谓病鸟。”
“己所不悦,何以悦人?病鸟亦如此。”
言罢,蔡闵揉了揉少年的头,温声道:“你乃爱鸟之人,需得好好思索,莫要害了所爱,令自己痛苦。”
易浅凝着他,满目灿烂似是回答。只是未待他开口,蔡闵便被药馆伙计叫了去,他只好远远目送着他离去的身影,将手中的木笼拆开,垫了荷叶,权当它是笸箩,扔在了一边。
而蔡闵察觉他的动作,只浅浅一笑,便咳嗽着去了。
说来奇怪,他一个医馆先生,自己的身体倒是越来越差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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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年关将至,诸事并举。不止商旅还乡,仕宦入都,就连蔡闵也不得不回府主事,临走之前,他将医馆交给易浅打理。
易浅多日读书,已稍微着了点医道,比那抓药的伙计强了些许。正逢过年,大伙都忙着家事,他孑然一身,自然也不会推辞,便欣然受着了。
他一连多日独自打点医馆,将账簿算的清清白白,好讨蔡闵欢心。只是他到底分身乏术,收拾了每日晾晒的药、照看些求医的病人,天便黑了。他不得闲暇出去,只能每日听着街上张灯结彩,眼见着柜里的药渐渐浅了,也无办法。
这日,易浅正在柜台边读着书,店门紧闭。正值寒冬腊月,檐前飘雪,天上地下均是一样的白。他缩紧了手脚,靠在炉边暖着,倒也自在惬意。
谁知店门忽的开了,一人身着华服,翩姗而入,似是站不稳。见着来人,易浅忙起身迎过去,竟是蔡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