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几欲落泪。
年轻的、疲惫的雷古勒斯无措地用那双灰眼睛看着我。
你会帮助我的,对吗?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我会在这个时候不期而至。早一秒,我不会撞见那个伪造的挂坠盒;晚一秒,我将刚好错过他的不告而别。
这是什么?我听见自己的声音问他。
他徒劳地张口,却说不出一字一句。
求你了,弗洛丽。就当做这件事没有发生过,你什么都不知道。
那双灰眼睛恳求我。
雷古勒斯的手探向腰间的魔杖,可最终他没有把魔杖抽出来。
告诉我。我的语气生硬而严厉,与沃尔布加的语调那样地相似。
这一刻,我在他的面前,看起来真真正正地像是凤凰社眼里那个理智又绝对忠诚的食死徒,而非他眼里那个不同姓氏却可以依赖的姐姐。
我不能告诉你。
他低着头,不愿看我的眼睛。
有那么一瞬间,我怀疑我的心里确实有什么东西悄无声息地破碎。
你要背叛我们的信仰吗?
雷古勒斯忽地抬起头,想要否认我的指控,灰色的眼睛与我的眼睛相撞。
“摄神取念。”
西里斯冷漠的眼神,沃尔布加严厉的责问——掠夺者的欢声笑语,斯莱特林休息室孤寂沉默的身影——房间墙上纯血主义的剪报,桌案上摊开的笔记本——绿色的阿瓦达索命咒,直挺挺向后倒下的尸体——猩红的眼睛,难堪的处境——
颤抖的克利切用粗哑的声音虚弱地叙述那个黑魔王要求他去的岩洞,黑暗的湖里是深不见底的//阴//尸//。在湖中央那个小小的台子里,放着一个带有字母S的挂坠盒。
Horcrux,魂器。
我被逼出雷古勒斯的脑海,后撤一步。
现在的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布莱克的家主了,也不像那个小食死徒,更不像我记忆里的雷尔。
他狼狈,却坚定。
魔杖被他紧紧地攥在手里,杖尖对着我,但没有任何一个咒语从那里发出。
你看,他连对我施一个恶咒都做不到,现在却要孤身一人地去那个遥远的岩洞里奔赴死亡。
我想诘问他,难道这世上没有任何能让你留恋的了吗?你要如此决绝地不与任何人告别。
我不会给你收尸的,雷古勒斯·布莱克。
我不去听脑海里另一个声音的嘶吼,不去想魂器这个词的背后意义。
我是正确的,我没有走错。
我至死为纯血的荣耀献身,为黑魔王效力。
我举起山杨木魔杖,他紧张地抿唇。
我扬起了一个不知道在他看来会是何种意味的笑容,银白色的杖尖抵在太阳穴上。
我和你大吵了一架,并发誓永远不再相见。
R.A.B,去做那个无法留下名字的英雄吧。
我听见我的声音颤抖着,那是眼泪在灵魂深处的哀鸣。
“一忘皆空。”
-----
我拥抱着现在还比我矮了半头的瘦弱身躯,他的身体是温热的。他依然活着,而非变成湖底那许多//阴//尸//中的一个。
我能够清楚地听见他的呼吸。
我松开了拥抱着他的双臂,将一刹那间纷乱的心绪掩匿得无迹可寻。
“好久不见,雷尔。”
雷古勒斯苍白的脸因为室内暖烘烘的炉火而微微发红,他冲我点头,露出一个略显羞涩的笑容。
“好久不见,弗洛丽。”
“怎么不见西里斯?”布莱克夫妇放任雷古勒斯跟着我和安塞尔坐在一旁,无所事事的安塞尔随口问道。
还能怎么回事?他一向不喜欢参加这种“恶心的纯血们蠢过头的宴会”。
我默默地在心里回答。
“西里斯说他忘记今天有圣诞晚宴了,没有换礼服,让妈妈带着我先过来,他随后就到。”雷古勒斯的回答出乎我的意料。在我的记忆中,西里斯并没有参加今天的晚会,而是正在家里关禁闭。
我不再关注那个见证我一生最落魄时刻的人,回想着刚刚在脑海中闪回的那个词语。
Horcrux。
梅林在上,我怎么当初就选了这样一个连自己的灵魂都敢分裂的疯子。
永生。
我只以为他是一个渴望权力,渴望所有人对他卑躬屈膝的弄权者,可我没想到我们所做的一切都只是他为了逃避死亡、统治巫师界的牺牲品与手段。
不过,当初自欺欺人的我又比他好到哪里去呢?
一个不相信自己将如凡人一般平平无奇地死去,一个不敢面对错误放纵自己沉沦。
“弗洛伦斯,你与我很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