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她名叫薛潋,也是据他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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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薛潋,我跟你说话呢!”
景玹见她神色怔愣,十分不满。
等她看过来,又讥讽道:“我还以为你是被哪处的精怪缠住了手脚,走不动道了。”
许潋已经习惯他冷嘲热讽的语气,默默看了一眼,便又收回视线,继续着手里的活计,开口解释了句:“碰上了一窝野兔,有些狡猾,抓的时候废了些功夫。”
许潋说完这话,便以为此事就这么过去了,却听他似乎愈加生气了。
“捉什么野兔,全是借口!就是为了巴巴地去讨好别人么?”
许潋听他如此说,愣了愣,这才反应过来什么,重又看向他。
清亮的瞳仁倒映出男子带着怒意的面孔。
他是会武的许潋知道,方才那一幕被他瞧见,她也并不奇怪。毕竟他武功高深,有的是法子隐匿身形。
只是……
许潋眼底划过不解之色,送出一只兔子而已,也并非什么大事,有哪里值当他生气的不成?
莫非是在怪自己擅自做了决定?
她忽而想起这次上山路上有同行的其他人说起家中夫郎:“我家那个夫郎啊,活生生就是个管家公!管东管西!这里里外外的事,再没有他不操心的。不过这样也好,我倒乐得清闲了……”
许潋当下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罢了,往后这些事上,还是同他商量一下吧。
她在心中默默思量着。
原本这事也没什么可隐瞒的,不过若是他不问起,她大抵也不会特意去说就是了。
既然他提及,许潋便也就如实道:“方才送了一只与隔壁家的小郎君,这些日子托他家给你做饭,也未付什么酬劳。”
景玹见她一本正经的样子就来气,他想起那日二人在密林外的事。
他本意是要为她负伤,让她愧疚,谁知竟会坠落悬崖。
好在那崖虽高,崖下却是一处河流。等沧凌找到他们时,他们已被水冲到了一处支流,在这隐于群山之中的高山村附近。
更令人意外的是,醒来后,她竟失了记忆。
于是,他便有了一个绝佳的计策,一个比他原先设想的更为完美的,叫她对自己言听计从的法子。
可即便是失了记忆,她眼中对他的防备和疏离也是半点不减。
兴许是为了与她斗气,也为了更好地达成目的,自己同她谎称二人是妻夫。
是了,这便能更名正言顺地折腾她,折磨她。
谁叫她总是一副漠然置之不情不愿的模样。
兴许是她真的接受了这个身份吧。
这段时日以来,她虽然依旧话不多,对着他,脾气却似乎好了不少。至少多了几分耐心,不再是从前横眉冷对,不理不睬的样子。
虽仍不见她开口说甚么好听的话,却也任劳任怨,打猎挑水、洗衣做饭,处处照顾他周全。
这让他心头一开始的恼恨散去不少,又似乎升起一阵难言的悸动,说不清道不明。
他不禁在想,若是这木头体贴温柔起来是什么样子?可她对着如今身为她“夫郎”的自己也是不假辞色。
大抵她就是这般性子吧。
只是景玹想到方才在村口所见那一幕,心头的气又不顺了,冷冷瞥了她一眼,回了房去。
许潋有些莫名,倒也习惯了他的喜怒无常,阴晴不定。
待人走后,她回转身子,默默添了把柴,继续烧火。
她手艺一般,做出来的东西也只是勉强能入口。
他平素虽然娇气,却不曾这上面让她头疼过,她做的什么他便吃,即便菜色不好也并未多说什么。
这让许潋很是松了一口气,毕竟自己娶的是个过惯了娇贵日子的少爷夫郎,即便挑剔些也是寻常。
他这般好养活,倒没来由的让她生出几分歉疚。
自己虽是赘妻,可女子养家本是常事,说到底如今让他来过苦日子本就委屈了他,自己拐了人家公子跑出来,总不能还饿着人家。
他说她大伤方愈,不许她同村里人一道去很远的镇上。她便只偶尔在村子后头的山上打打野物,也让他能吃得好些。
做菜时,许潋下意识记得需放清淡些,少油盐。
仿佛记忆中有个人的口味便是如此。
每当许潋试图深想,便觉后脑隐隐作痛,她只能作罢。但见他吃着似乎并未不合胃口,料想那人应当是他吧。
她动作很快地炒了一个菜出来,却怎么都找不到碗碟。
她分明记得家里是有几个常用的,这些东西平时都是她在打理,她绝对不会记错。
这屋子是村中分给他们住的,村长夫妇很是细心,一应物什都给他们配备得很齐全。她又在四处中找了找,才在橱柜角落找到了未曾用过的一叠。
走动中无意踢到了什么东西,她垂首望去,瞥见地上残余几块带着熟悉花纹的碎瓷片。
许潋不禁凝眉沉思。
难道她不在家的这一天,他是将碗全打碎了不成?
她想不通,也不去想了,所幸还有得用。
她打来盆水将碗碟仔细洗了,又做了两个菜,这才将东西端到堂屋。
却发现屋中的桌上已摆了两盘看着像是菜的东西,像模像样地用盘子盛好了,旁边还配着两碗米饭。
伸手在碗壁一触,都凉透了。
看着那盘中形状不规则又颜色诡异,只依稀辨得出是果蔬鸡蛋之类的菜。
许潋沉默了下。
“薛娘子回来啦?你家院门没关,我便自己进来了。”
邻舍的大叔胡氏手上端着个瓷盅,进到屋里来,随意往桌上瞧了眼。
“还没吃哪?”
他是个热心的人,这对小妻夫方搬进来他便来看过,两厢打了招呼。
这两口子模样那生得都是极好,跟画里走出来的似地。且瞧着通身气度,也不知是哪里的地主富户家跑出来的公子小姐。
因着离得近,时不时也能听见院子里的一些响动,加上几回来往,他也知道这家的小夫郎脾气不太好。
而这位薛娘子,听说是赘妻,大抵因着这点,腰杆子也硬不起来,受气也是想当然的。
他此时一望不见这家的小夫郎,又见桌上添了几道冒着热气的新菜,以为是她嫌饭菜不好又自己重做了一份。
不过这薛娘子性子好,他倒也愿意同她多说几句。
“你夫郎为了做这顿饭今天跟我学了一天,还将手划破了,再怎么,你也不该浪费他的一番心意啊……”
胡氏瞧了瞧许潋的脸色,问她:
“吵架了?”
不等许潋开口,就十分不赞同地劝道:“妻夫两个哪有不吵架的,你一个大女人,该让着他些。你夫郎虽不通俗务,却很心疼你,今天跟我学了做菜,等着你回来吃。你这做人妻主的,该要大度才是,哪有同自己夫郎置气的道理?”
他几步上前:“头先几日我家女婿做甜羹,我瞧着你夫郎挺爱吃的,今日又做了,便想着给他端上一碗来,来,你端着,去哄他一哄。”
胡氏不由分说地把碗盅塞到许潋手里,朝她摆摆手示意,便自顾走了。
许潋回身望了眼桌上的菜,发了会愣,这才端着东西来到景玹的房门口。
邻家大叔虽自说自话了些,说的却也有道理。
自己身为他妻主,合该包容着他,哄着他些。
无论如何,也不能任由他饿坏身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