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韵诗脚步顿住,回头,她从来没有被肖嘉阳用这种语气对待过。
她看到他脸上露出的阴郁,像是一种本能,第一反应是扭头就走,好像走了就再也不回来了,也不会再见他了。
在她要推开包厢门时,肖嘉阳从后面追上来握住了她的手臂。
关韵诗身体抖了一下,闷头去扯他的手,她扯开这根手指,其他四根还紧紧地扣在她小臂上,像一只只生了五只脚的白色大蜘蛛。
好不容易终于扯开了,用来扯人的手反而又被握住。
她意识到自己一时半会走不掉了,压低着声音,“你松手!”
“不松。”
偶像剧一样的对话发生在这对前夫妻身上,肖嘉阳了解关韵诗,他哪里发现不了她前面眼神的变化,她躲闪他的目光,即使看他,也隐隐露出失望之情。
“你要去哪里?上班?你什么时候找到工作的?”
她同他谈恋爱后,就没再工作了。
她身上有太多变化了,他还注意到她的衣服,她一向喜欢穿红戴绿,因为皮肤白,再浓艳的颜色穿在身上也好看,但她现在身上是从上到下不同程度的白,连耳钉都换成了珍珠。
她还会开车了。
关韵诗又听出他语气的不对,她和肖嘉阳结婚多年,要说完全没吵过不可能,但每一次都是他先低头,千哄万哄把她哄好。
这一次似乎跟以往完全不同,她黑玻璃一样的眼珠很轻微地颤动了一下,随后小声且快速地说:“我不工作,怎么养活玥玥呢?你车祸……死得那么干脆利落,留下一大笔债,爸替你还的,所以我也没脸找他们再要钱。”
事实上是人家不愿意给,拿捏着这个要她交出玥玥的抚养权。
关韵诗从不说公婆坏话,公婆对她和玥玥好不好,肖嘉阳一个大男人又不是没眼珠子看不出来。
“玥玥幼儿园要交学费,特长班的钱,我们母女两个吃饭的钱,她还小,长个子快,买衣服也要钱,处处都要花钱,我不去上班,这钱哪里来?”她越说越委屈,眼泪珠子跟水一样往下掉。
肖嘉阳那一脸怨气冲天的表情瞬间收了起来,他低弯下腰来,虽然他复活在一个小男孩身上,好在个子没多大变化。
“我……我错了,我没有说你不应该去上班。”他怨气跑到了其他方向,“爸和大哥都不管你们吗?”
过年期间拿了大伯哥二十万的关韵诗顿了一下,摇头,“他们管的,可是我总不能一直让他们帮忙。爸年纪大了,大伯哥有自己的家庭和小孩……”
究根结底,还是肖嘉阳不该死。
他噤声了,道歉地用手摸关韵诗的脸,被避开了也不恼,追着寻着,跟他以前任何一次道歉一样。
他和她第一次见面几乎也是如此,他从理发店后门走过,他室友在后门那条街的网吧上网,求他帮忙送样东西。
他送完东西往回走,被一盆水泼了一身。
肖嘉阳浑身被淋得湿透,水里弥漫着劣质香波的气味。
“啊!你还好吗?我不是故意的。”
是个女孩子的声音。
他回头,看到一个拎着塑料红盆的女孩,她刚洗完头发,湿漉漉地披着——店里最近生意好,洗头的地方被客人占满了,她昨晚偷懒没洗头,心想第二天休息,可以起床再洗,没想到宿舍停水了,只能跑到店里打了水在后面自己洗。
她拿下她擦头发的粉色毛巾,10块钱七条的那种,对于肖嘉阳这种有钱公子哥,擦脚都嫌粗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