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初他叔父明明健在,不可能不记得结亲之人是何姓名。
秦矣为何要隐瞒此事?
南宁与秦矣还算熟悉,她原本是想问问他有何难处,是否需要她帮衬。
可惜秦矣这大半月来都被排了夜巡,白天里基本在休息,两人很难碰上面。
南宁也就暂时先将此事搁置在一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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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日下来,南宁与中郎将府上的人也相熟了不少。
当初南宁带着十车军器回府,紧接着第二日右翊卫又将往日占去的军器全数归还的消息很快在中郎将府里传开。
大伙儿都领到了新军器,平日训练终于也不是用那些没有准头的破弓。偶尔在长安主街遇上右翊府的人,那群人不知为何一改从前嚣张态度对他们客气了不少。
虽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他们也猜到是借了南宁的光。
再加上府中翊卫多是正八品上阶的将官,他们也不懂为何南宁一个边关将领也会到这里来,但他好歹也是圣人亲授的五品定远将军,从前也是领过兵的人。
南宁与这群少年翊卫见过的边营军不同。
从边营来的人,大多是有些心气的,话里话外也时常瞧不起他们这群戍守京师的卫兵。
但南宁性格好,从不以势压人,若有人问起边关风貌,她也毫不吝啬,也不会像其他大老爷们动不动就吹起牛皮,顺道再将他们贬低一番。
是以大伙儿喝酒开小灶也来喊她。
苏少尘见状,很是吃味。
自己进来那会,可也没少吃过苦头。少年原还想趁着大伙儿不知她身份,看她被刁难,没想到这才过去了几天,便那么快收服了人心。
每回想到这里,苏少尘说话语气里都带着酸味。
南宁倒也没在意,而是将注意力放在了何校尉身上。
不知为何,何校尉虽然不再刻意刁难,但南宁依然感觉得出何校尉对她心中仍存芥蒂。
周围的人也都说不出个所以然。
眼看就要到了正式上任的日子。
南宁收到吏部托人送来的银鱼袋,也抽空去了少府监的织染署领了官服。
府中要来一位中郎将的消息也很快在下面传开,只是众说纷纭,谁也不知新任的中郎将到底是何许人。
一想起马上就到了南宁上任最后期限,苏少尘就无比伤感。
少年沉痛地勾着她的肩,一脸悲伤道:“过两日你就是左翊卫的中郎将了,成了小爷的上司。今日散值早,小爷请客为你庆贺一番怎么样?”
见他贼眉鼠眼的模样,准没好事,南宁将人扯开,面无表情:“不怎么样。”
苏少尘见南宁不答应,立马撒泼打滚:“去去去去去!小爷请客!”
南宁实在看不下去,别开视线,镇定道:“不去。”
“你今日若是不答应,我可就缠到你答应为止了!”苏少尘破罐子破摔,“你也不想我跟着你到南府和你同吃同住吧?”
公主府的潜龙卫对他下手毫不客气,但南府的护卫到底还是会看几分他阿爷的面子。
“你院子里的那些兵器,小爷我也是很喜欢……”
“不介意借小爷我耍两天吧?”
“……”
一想起前几日这人跟去南府将自己那堆宝贝兵器翻得乱七八糟,南宁胸口气血翻涌,太阳穴突突直跳。
最终实在受不了他的缠,她只能答应,冷声道:“半个时辰。”
苏少尘闻言,立马眉开眼笑:“够了。”
等到散值后,二人换了身常服。
少年便拉着她一路直奔平康坊。
南宁眉梢一挑。
顿时察觉出不对劲。
“去哪?”
少年一脸掩饰不住地兴奋:“等你去了不就知道了!”
不容南宁拒绝,苏少尘连拖带拽将人拉去了平康坊中最具名声的漪香楼。
一踏进门,脂粉混着酒香的气息扑面而来。
厅堂内挂满了各式花灯与诗牌,珠翠耀目,红烛高燃。
大厅正中的圆台上,腰身窈窕的舞姬们红袖轻纱,台下宾客满座,男女调笑、燕语莺声充斥于耳。
南宁皱起眉头,只是瞧了一眼便要往外走,苏少尘飞快让下人,手脚并用,一面拖着南宁,一面对着门口迎客的龟公喊:“给他多叫几个姑娘来,爷有的是钱。”
龟公立马笑脸相迎,点头哈腰:“贵客,里面请——”
南宁绷着脸:“苏少尘!”
少年见她眼中蕴了一丝怒气,连忙松手笑嘻嘻道:“不就是给你叫了几个姑娘至于这么生气吗?”
南宁没理他,转身朝外走。
苏少尘眼珠骨碌一转,反正此行目的已经达成,南宁进漪香楼应当已经被公主的人瞧见了,他也不再强求。
这下看南宁到公主面前怎么解释!
“姑娘就先不用了。”想到这里,少年顿觉心情舒畅,大方地丢给龟公一袋钱,转而追上南宁。
“你走那么快做什么?”
以为南宁从未来过这种地方,是臊得慌。苏少尘故意打趣,“日后这整片平康坊都是你的巡守范围,难不成你就不进去了?”
南宁不喜欢这些寻花问柳之地,对于那些以此为风雅的达官贵人也不敢苟同。她皱眉道:“那是当值时间,和现在自然不一样。”
少年依旧嬉皮笑脸:“哪里不一样了。铺里的兄弟们不都是一边来寻乐子,一边来将巡察的事给办了。”
南宁倏地停下脚步,回头看他:“什么?”
苏少尘察觉到自己说漏了嘴,立马捂住嘴,满脸心虚:“没什么。”
此事大家虽然都心知肚明,但放在台面上说还是有些不妥。
而且经他这些日子观察发现南宁是个死心眼子,不懂平康坊里错综复杂的关系,指不定会管到此事上。
南宁抿了抿唇,不想理他,正准备离开。
“啊——!”
就在这时,漪香楼里突然传来一道女子的尖叫声。
南宁猛然回头朝声音方向看去,下意识抬步上前想要去探查情况,苏少尘却伸手拦下了她,对她使眼色道:
“这在漪香楼里也不是什么稀罕事,应当是哪位客人有些……”
少年摸了摸鼻子,欲言又止,“我们犯不着管这些……”
苏少尘话音方落,尖叫声后紧接着传来一道重物摔落在地的沉闷声响。
“砰——!”
歌舞弦乐声戛然而止,漪香楼里瞬间陷入死寂。
不知是谁突然呜呜咽咽地喊了声:“死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