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冬生总是能预料到大多数自己身上、朋友们周围即将发生的事,她从小就这一点最拿手,所以总是能精准的让一些人不痛快,精准的抓到稍纵即逝的机会,精准的为无数的变故,无数的暗箭做好心理上以及物理意义上的所有准备。
当年从留学熟人们的闲聊中推测出被家人隐瞒的变故如是,失去朋友消息意识到对方陷入麻烦难以脱身也如是。
柳文峰十分懊恼没有谨遵她信中的提示,总认为是自己和小金表现的太过亲密,加上东升集团在特区重振旗鼓的消息传回来,有心人如梁义臻之辈,难免在他身上动心思。因此也不用许冬生怎么耳提面命,他本身就铆足了劲,一定要把这座灰扑扑的城市翻过来,掘地三尺找到朋友。
要抹去一个来历不明的人很容易,不过对如今的他们来说,要找到一个被抹去的人,也并不难。
她回家来的消息不需要刻意声张,闻风而动的目光已经将那栋重新亮起灯的白色小楼围的水泄不通。
原因无他,人人都以为败走他乡逃避责任的纨绔,终究是带着她的天赋与刻苦重新拼杀出了新的天地,重现、乃至超越了父辈的光芒。
许洪川远见独到,令她有机会提早窥得世界变迁的一隅,任何一个努力的人,加之不可或缺的运气,或许都会成就自己商业版图。在率先抢下半导体显示器的实用新型专利后,东升集团迎来了超越行业的光环。
带着这样的光环,她实在分身乏术,也就只有躲进洗手间补妆的功夫,才有时间稍稍放空片刻。
比起那些不眠不休的天才,她知道自己充其量只算一个努力的幸运儿,懂得抓住机会,也懂得任人御下,再加上勤勉执着,以及不少对自己狠得下心来的决断,这些东西都必须紧紧抓住,一刻不敢放也不敢忘。
所以回忆起来,自己最轻松的时刻,竟然还是跟那个外国人坐在马路牙子上有一搭没一搭说闲话的时候。
这么一个大活人,她死活都得找到下落。
“老地方啊,晚上……”
“别跟我扯那些有的没的,你就就掰着指头数,年轻听话,懂事嘴又严的,能有几个,别说那模样儿了,比那些小模特明星强出多少倍!”
“还在这装还在这装,什么德行真是……”
“洋屁股,你小子扬眉吐气的机会可不多。”
“没时间跟你废话了,过时不候,这小子抢手着呢。”
她回过身去,注视这个匆匆经过的年轻人的背影,打量着他周身的行头,直到对方行至走廊尽头的电梯,她隐约间意识到了什么。
“找个靠得住的新人,开辆其他不常开的车,马上过来。没结束,不是要车。我在这碰到了郑子钧家的人,暗蓝外套,鞋子不错,手上戴着他家老爷子那支表。跟着,看他去哪,见了谁,做了什么,今天就搞清楚。”
电话那头的柳文峰领命立刻行动,末了还惦记着她在这种虚与委蛇的场合不痛快,要给她准备点烧烤夜宵。
年关将至,路灯积着茸茸的厚雪,照出来的光晕也朦胧不清。数九寒冬的大半夜里,行人商贩无几,路上多是赶工回家空跑的大小货车,而这条商业街边的停车区倒还算拥挤。
停车区里的小商务车内也算拥挤,三个人凑在一处大嚼烤鸡心,满嘴满身的孜然辣椒香气。
远处的灯红酒绿距离他们仿佛是在天边,门脸不算辉煌,也没有过分绚烂的霓虹灯牌,但迎来送往却好不热闹。
“两个事姐。几年前,老梁头家的孙女不知道怎么回事,看上了小金了,把她家里折腾的天翻地覆。老梁头一气之下把孙女送到国外,紧跟着小金也给人排挤出去了。我找人打听了半天,确实都不知道人去哪了。大家还挺惋惜,都说他干得不错,就是太招客人喜欢,麻烦也不少。”
“呃,这是我能听的吗?”
今年新来的助理秘书小赵扶了扶眼镜,他只是因为首席秘书抱病加之这次远行并没有任何工作安排,才被指派过来积累经验。在这之前,他连许冬生都没见过几次。可柳文峰偏没找两个一同跟过来的前辈,而是找了他,工作要求还是跟踪和盯梢,搞得他险些觉得集团还有些见不得光的业务,自己听过之后就得被洗脑或者干脆一道活埋了。
许冬生看他一眼:“你得听呢,后头有事交给你干。”
吓得小赵鸡心都没咽利索:“啊啊啊?”
“然后就是这个事。”柳文峰压低了声音,连鸡心都忘了吃,言语间带着深切的暗示:“郑家的小儿子郑国雨,这么多年了,国外才回来。据说好像学了点下三流的玩意,家里还算风平浪静,也已经跟余家的女儿都订婚了,过了年就准备办事。到这来估计是组了什么局,但咱进去发现不是普通人能进去的楼层包房,不然以他的性格,知道姐回来了怎么也得把你绑过去。这里的规矩死得很,服务员嘴又严。我猜肯定是些让郑家鸡飞狗跳的事,不然也不用这么遮遮掩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