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孩子,说这些见外话干什么……让你阿姨听见了,还不知道怎么跟我过不去呢。”余春林只好陪了半杯酒,温和的笑。“我这可是破戒了。”
“阿姨可是拿我当亲女儿看,放心叔叔,我不跟她说您在我这喝了几口。再说您为了小弟弟也够辛苦了,我老爸要是有您这毅力,咱也不至于把心思都花在这了呀。”
她说起半周前草草下葬的至亲,像是说起一个认识但并不熟悉的朋友,没什么多余的感叹与唏嘘,只是作为一个承上启下的话题。
“他交代我从国外带的好烟,稀罕货,回头我再给您送到家里去,最近可真是焦头烂额了。”
酒才敬过半轮,酒店经理带着刚刚的传菜服务员进来点头哈腰的道歉。年轻人微微垂着头,背却挺得很直,应当是不觉得自己有错。
但郑子钧没机会开口,许冬生也只是扫了一眼,就随意的挥手。
“让人出去,他扫了大家的兴,别来触霉头了。”
主人发话,再加上在座众人也不愿意明着和丫头片子过不去,倒让经理好办不少,他依旧点头哈腰的退出去,扯着服务生往外走。
只有许冬生投去目光,见那个垂着头的年轻人朝自己看来,眼睛亮亮的,不禁心中一片烦闷。
谁叫他多嘴帮忙挡酒,传菜服务生牵扯到客人们的虚与委蛇中,被骂也是只能是活该。
“梁叔叔,别的我就不多说了。”
她收回眼神,再次举起酒盅,可梁义臻却摇头,抚了抚自己的眼镜。
“这酒我就不喝了,传出去让人笑话我们吃绝户。世上不讲理的人是多,但总有讲理的人。你从小有主意,心里有打算,没得让别人指指点点,自知之明我还是有的。”
他伸出手来,把许冬生酒盅里的酒倒了一半在自己酒盅里,用镜片的反光遮住了自己的眼神。
“许老弟走得突然,你还年轻,有些事应付不来也不怕,谁不是这么走过来的,熬过这段时间,日子总会好起来的。”
许冬生默然点头,继而笑了笑,看在梁义臻眼里,觉得她其实真不过是个学生娃,有主意有心思都是真,但眼界经验到底浅薄,可见东升集团这一关有多难过。
无人接话,也无人交换眼色,再多谋划,他们都不可能明目张胆铺开在酒桌上拉扯。许冬生敬了一整圈回到位置上,把已经长眠的父亲狠狠一顿夸,眼看他珍藏的好酒,已经下肚了两瓶半,但她头脑可还清醒得很,这酒可真是值得他宝贝似的天天不离口的炫耀。
酒是喝完了全场,菜是没人有心思吃。
她还记得每次家里聚会招待客人,这是小城里最拿得出手的酒店。她从小吃到大的那百来道荤素里,确实有特别中意回家来必须得尝尝的。
不过今天她斟酌着回忆着,点的都是这些老头爱吃的菜,带来的也是他们饭局上玩笑般觊觎已久的好酒,自己的喜好倒不那么重要。事实上,她暂时失去了随心所欲放纵喜好的权利。
“行了,要是我老爸在,他乐意跟你们一来二去的打太极,他平常就爱练这个。我没那本事,各位叔叔也知道我那脾气。在这儿我跟各位叔叔实话实说了吧,这事儿本身呢,总体上没什么难收拾的,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也大概清楚。不过叔叔们要是觉得自己老当益壮,也要帮帮场子,那挺好,我许冬生会记住的。要是叔叔们只觉得自己老当益壮么……哈,那也好,我也会记住的。”
许冬生点着头,一个个扫过在座长辈们的脸色,他们估计都没想到自己把话撂的这么实在,一时半刻还说不上什么掷地有声的话来。
“那叔叔们慢用,我人微言轻的得多花几倍的时间才能办成事,就不在这打扰叔叔们联络感情了,咱们日后还多的是打交道的机会。”
她举杯一饮而尽,把空了的酒盅酒杯往餐桌转盘上一摆,起身来给他们鞠了一躬,转身便离开了包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