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想的美!”虽然咬牙切齿,还瞪了他,她却在说完那句话后,干脆将脑袋也拱进了他怀中,轻哼“坏死了……”
——这是害羞了?
抚挲着美人的后脑勺,手指穿入她芳香润泽的发中,方应看心跳失律错乱,道不尽的欢喜、说不出的恍惚。
自这一刻起,梦寐皆春。
于是,翻身又将她压住……
*
往后两个半月,朝彻子走火入魔的后遗症再发作,惊惶之际,常常有“夫君”睡在她枕边,轻抚其背,柔声慰藉、端茶喂水,将手腕骨折的她照顾得无微不至。
而她醒来,见方应看有伤,便内疚地招呼这清狂尔雅的公子过来敷药,“我打的?对不起。”
随着一出戏越演越真。
蹲守在神通侯府外的追命也逐渐失掉了一开始的信心。
仍未见端倪,朝彻子的失踪大概与“有桥集团”并无关系,是他们找错了方向,不该白白浪费这么长的时间。
转眼除夕将至。
难得新霁晴辉的日子,汴京人潮涌动。
御街两侧以竹木搭起了彩灯山棚,饰以瑞香、水仙、腊梅等冬日盛放的鲜花,或挂着绘有神仙传奇的布画,且从岁前开始,还会有诸般艺人登场献技。
外头再闹哄哄,也搅扰不了“不戒斋”暗室的清静。
杂色煎花馒头、栗糕、三鲜面、丁香馄饨摆了满桌。
朝彻子早膳就尝了一口。
她近来食欲欠佳,舌头也日益刁钻,一会儿要吃蜜炙鹌子,一会又要饮木瓜浆水,可忙坏了奉命东奔西跑,穿梭在大街小巷、累的够呛为她买这买那的彭尖。
可要彭尖说:女人一旦仗着有侯爷宠,就作了起来!越发矫情张狂。
认不清自己的身份、找不着南北!殊不知她自己是个马上就要死的东西。
——过年该做的头等大事就是“杀珠(猪)”!只有宰了猪,“有桥集团”上下才能安心过个安稳太平年!
小侯爷肯将她带出来,又对她千依百顺,无非是对将死之人的怜悯、柔情、放纵!
让她再看一眼繁华如梦的汴京。
然后,送她上路。
彭尖套了辆朴实无华的马车,等在一处并不显眼、平时也无人经过的小角门外,瑟瑟吹风。
……
日影西斜,七朝古都融浸在暮气沉沉的余辉之中。
此去曹门街北山子茶坊,内有仙洞、仙桥,玉树琼花的公子携靓妆艳服的夫人夜游,彼此十指紧扣,似燕尔情浓。
伴随“咻”的一声,龙津桥两岸有烟花升空。
落星如雨。
昔年在杭州失之交臂的风光,终于好运气的赶上了。朝彻子却感到自己仿佛赤身光体,置于冰天雪地。
一股由衷的恐惧涌上心头。
方应看听她若有所思道:“这世上的烟火绚烂过后,还能再点燃第二次吗?”
——怎么突然这么问?莫非她连常识都忘干净了?
“大抵是不能的,夫人。”他悄悄窥视朝彻子正仰视苍穹、如神祗般严肃的玉容,殷切答话。
烟花盛放后,剩下的只是些许余烬。
癫狂痴恋过其他女子的男子就像炸完坠地的烟花,能留给你的,也唯有余烬般的爱情。
滚烫赤忱的初恋已不在。
方应看那场声势浩大、声嘶力竭、至死方休的失恋,同样烙印在朝彻子心底,使她感到深入灵魂的震颤。
——旁人炽热的感情,只会将她灼伤至体无完肤,甚至令她感到十分地可怕、畏怖。
从那时候起,朝彻子对“洁”有了自己特殊的理解。
尚未对其它女子付出过真心的男子才称得上干净,诸如滥情、玩世不恭的毛病,非但不是错处,反而成了难得的优点。
虽然方小侯爷在她眼里已是一堆碎屑残渣,却又实实在在影响了她的恋爱观……
街头的冒贩热情推销由金虫壳翼所提炼的粉末涂亮的钗钏金饰,吹嘘几年前,两对男女如何为它家绒纱编织成、其间还饰着翠花缕凤的绣领花冠相争。
朝彻子兴致不高,始终缄着口听故事。
回来的途中,方应看不由作出将她抱到膝头好生哄哄的举动。
“此物赠予夫人。”
水晶镯静卧在螺钿漆匣中,底色微蓝,质地半透,宛如一泓私藏的月光。
就是尺寸不太对。
试了好几次,均未能成功。
“你弄疼我了。”忍了有一会儿,朝彻子无悲无喜,想要拿回手腕:“戴不进去的东西,为何非要硬戴呢?”
越看那镯子,越觉得熟悉。
虽然有些形容不当,但这玩意就好像她亲生的!
狂暴而杂乱无章的画面纷至沓来,令朝彻子眩了一眩。
她一帧也未抓住。
手背处,润似琼玉的肌肤红痕刺目。
方应看这才如醍醐灌顶,松了力道,却仍捉着她冰凉的掌心舍不得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