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无情腿脚不便,仍留在诸葛神侯府镇守小楼外,其余三人接到命令,立刻投身至寻人的任务之中。
他们的动作迅速,也很隐蔽,成效却甚微。
干脆说是毫无成效。
纵使他们搜遍京城,也只在城东的乞丐窝找到朝彻子的一件贴身旧物。
“是她的!”被唤来指认的小苔摩挲着那枚金线绣的柿蒂纹,连抹几把眼泪,重复道:“是她的东西……”
亲手绣的纹样又岂会认错呢?
之所以记得格外清楚,是因为她家姑娘的亵衣就少,她费尽唇舌跟尚衣局的人磨来一方质地柔软贴肤的料子制衣,还没穿两三天,就被顺走不还了。
——那该死的小侯爷也不说赔一件,他不是挺巨富多金的吗?
想来是半点没将她家姑娘的窘境放在眼里。
好歹是女儿家的亵衣,小苔以为再不济……也不至于乱扔。结果神通侯真就把她家姑娘的东西随手丢给了街边乞丐!
那些单身汉平日里不知拿这香艳的浓红织物做了多少脏臭事,如今它暗沉的像一大块干涸剥落的血片……
——恶心死了!不烧难道还能洗洗穿?
只听这宫女泣不成声,打了个响亮的哭嗝道:“……烧掉吧!免得留着玷污帝姬的闺誉。”
神侯府的四位大捕头皆面色古怪,不发一语。
得了吧。
你家帝姬谈何还有闺誉这种东西?
*
乳白色高楼里每一层都有不同的作业。
据“鸽组”传书所述,天下第七之所以死前暴跳如雷,无非因为朝彻子牺牲巨大。
——方应看对他师姐做了他曾对叶告干过的腌臜行径……
杨无邪得知此事,一时怜惜与愤慨皆有之,心疼至无以复加。
只因对方是他心底再娇贵不过的女子。
食君之禄,忠君之事。
楼中藏书千卷,消息万条,每一笔皆是江湖风雨的见证,每一字皆凝聚着无数兄弟们的血汗与付出。
杨无邪无法删涂任何一条辛苦收集的消息,哪怕他已恨不得将手中薄册付之一炬。
他只得将她的资料单独整理,录入除他以外谁也无权翻阅的绝密档案。
当初白愁飞把楼子里的资料提供给龙八那一伙人,飞速抓了王小石的爹爹和姊姊。杨无邪引以为戒,发誓绝不让人有机会害她。
他将薄薄的一册卷宗置在衣襟内,走到哪便揣到哪儿。
他一直在试图保护她,用力所能及的方式。
朝彻子失踪的坏消息对杨无邪打击极狠。
送走追命,他好像就又多老了十岁。
一连几天,杨无邪愁的几乎顾不上吃饭。
戚少商望其背影,分明与自己年岁相仿,却似风中残烛、将行就木。
心中不忍,遂言道:“军师,要不……”
烛光映着一双深沉如晦的眼眸。
他恍惚已不再无邪,无法天真。
即便隐约猜到朝彻子的失踪与“有桥集团”脱不了干系,他又能以权谋私动用“金风细雨楼”的人力,让戚楼主破例,去搜寻营救一个支持六分半堂、且与前任代楼主天女结怨、杀害楼中精锐的女子吗?
答案当然是:不行。
风雨楼里没兄弟好感朝彻子。
这么做势必会引发天女旧部的不满。
他们为什么要为这样一个无名无分的女人卖命,去与其他的势力结仇搏杀?
“大批人马去往边关前线,留在汴京的力量本就薄弱,这节骨眼,楼子里……实在经不得动荡了。”杨无邪打断了戚少商的提议,冷静决策对他来说近乎是一种残酷。
——他怎能用公子的基业去儿女情长、逞英雄呢?
或许六分半堂正暗中窥伺,只待他们一时疏忽,犯下错漏,便可伺机而动。
更何况人尽皆知,他与朝彻子的感情远未深厚到生死相许的地步。
不过是些许朦胧的好感。
“有桥集团”乃方小侯爷的一言堂,“金风细雨楼”却非杨无邪可以说一不二做主的地方。
他唯有按规矩办事,吩咐手底下的眼线们多多留意神通侯府的动向。
她的师父不曾留下可靠过硬的人脉,江湖中人大多不喜元十三限。
朝彻子便同他一样,不招人待见。
也不如戚少商人缘好、气运佳,无论落到各种悲惨境地都有人出手相助。
反正官家已将这女儿忘在犄角旮旯,至今不知“顺淑帝姬”失踪,大家不得不瞒得死死、不让这事捅出去,倒是替方应看遮掩了!
……
“客官,请坐!先来杯茶暖暖胃还是先打几斤酒?”
六出飞花入户时,追命下了天泉山,挺身而出,承担了监视神通侯府的重任,独自在街边路摊上,叫了碗热腾腾、只加了干萝卜、葱姜的菜面,自斟自饮。
他什么都吃,对吃素有研究,但最喜爱的还是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