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栖缘听见她的问题,他的神色沉了些许,沉吟良久,在简知喝下第三杯酒时,他才轻声开口:“我此番来,只为了渡你往生。”
这话一出口,简知就笑了,笑声清亮,散落在风中:“渡我往生?”
凤栖缘看着她美艳的笑容,眸色无比复杂。
“我何需你渡?”简知笑够了,回眸看着他,她的表情冷了下来,“你算什么东西?”
“清浅,”凤栖缘蹙眉,“我是你的师尊。”
师尊师尊师尊,这个词语,不过短短几个时辰,他就已经提了两次,这般反复强调自己和她的关系,是在刻意划清什么吗?
简知眼里划过浓烈的嘲讽,她端起一杯酒仰头饮下,然后重重放下了酒杯:“我不需要师尊。”
“那你需要什么?”凤栖缘问她。
简知挑眉,回眸看着他,笑容意味不明:“你能给我什么?”
这话说的有些暧昧不清,凤栖缘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他别过头,表情冷了一些:“清浅,只要你愿意去投胎,我身上有的,都可以给你。”
“哦,是吗?”简知的手肘凑近他,“包括你吗?”
在她伸手去抚他的衣袖时,凤栖缘就猛的起身,一身冷冽气息释放,他后退了两步,带着急促地强调:“清浅!你这般成何体统?”
他边界感这么强,简知觉得没甚意思,她收敛了脸上妩媚的笑容,又回到了之前那种淡然冷漠的状态,没有理会凤栖缘的懊恼,她兀自继续喝酒。
凤栖缘看着她的变化,他眼里划过了什么,随后他朝她走近,张了张口想要说什么,可是简知却已经先开口:“谢谢你的好意。”
凤栖缘脚步顿住。
“我是说,你说要渡我往生这件事,我谢谢你的好意。”简知拿着酒杯,红唇微勾,她的长发被风轻抚,秾艳的五官在背景黑暗的天空衬托下,如同暗夜牡丹,“可是我不需要。”
“我在这冥界八百年,已经习惯了这里的一切。八百年前的事,我已经记不清楚了,你姓甚名谁,和我之间曾经有过怎么样的关系,我都已经忘记了,所以很抱歉,即便你说你是我的师尊,可是于我而言,你也不过是个陌生人。”
“在冥界的这些年,我飘飘忽忽,在鬼哭河畔徘徊良久,不知自己为何而来,也不知自己该往何去,我忘了自己是谁,也忘了曾经的一切。”
简知说这些的时候,神情有些苍凉,却又带着洒脱。
“不过那又怎么样?我现在挺好的,开了这间客栈,有了罗刹他们陪我,每天还有一些鬼怪来照顾我的生意,我挺满足的。所以我不需要你来渡我,我也不想去投胎。我同冥界的主子也有些交情,若是我真想去,大可以去求求他,他应该会同意的。”
“所以我在此谢谢你的好意,不过,你的好意,于我而言,并没有用。”简知的目光转到凤栖缘的脸上,看着他微微泛白的脸色,她嘴角又勾起了笑容,“刚刚是我对你的试探,本以为你对我……没想到你是个正人君子,仙君,你走吧,这冥界不是你该来的地方,以后别再来了。”
一席话说下来,她竟然就这样干脆利落地断绝了和他之间的关系。
凤栖缘藏在袖中的拳头,缓缓攥紧。她看着她嘴角绝情的笑容,心头不由得泛起一股浓烈的疼痛。
他从未料到,此生与她再见时,她的眼里再也没有了他,三言两语,她就要他走,那看似为他好的话里,包含了多少的绝情之意,竟然能够让他只是站在这里,就觉得痛彻心扉。
他寻她八百年,招魂一次又一次,守着她的灵位过日子,只因为他幻想着有一日她回来之时,还会喊他一声师尊,还会同他在清莲殿里,长久相伴。
却不想如今再见,她竟然忘了他们之间的一切,还要他离去,他如何离得去?
“清浅,你可知留在这暗无天日的冥界,终究不是长久之计,你曾经在修炼上的天赋格外优异,是同辈之人的楷模,我不希望你留在这里,做一个孤魂野鬼,你应该再去投胎转世才对。”凤栖缘维持着最后的体面,苦口婆心一般劝解简知。
简知表情彻底冷了下来,她看向凤栖缘的眸色里带上了阴冷:“你是听不懂我说话吗?”
凤栖缘睫毛颤了颤。
简知语气不耐:“我说了我不需要,你不用在这里自以为是地为我好,你要是真的为我好,就不该来这里扮演什么一心为我的好师尊。你要真是个好师尊,怎么过去八百年我都没有见你来寻过我?怎么到了现在我都把你忘光了,你才来想起来找我?”
她说这话时,凤栖缘的脸色彻底白了下去,他站在那里,脸一半陷入了阴影,晦涩无比:“清浅,我这八百年来,从未放弃过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