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是不是经了一次生死,祈发现自己竟然开了窍,以前师傅不厌其烦地让她记住的东西,如今竟然融会贯通,全能理解了。她一路采草药,替人治病,艰难跋涉终于来到殷地王宫前。
宫门紧闭,门口站着两个威严的卫士。卫士头戴青铜头盔,身着一大块犀牛角,手持长戟,眼神冷峻。
祈进不了宫门,也从未见过这样繁华威严的地方,便小声对卫士说:“我想找贞人扶。”
那卫士上下打量着祈,见她气喘吁吁,汗水湿透了麻布衣衫,几缕头发贴在脸颊上。又看到她脸上的胎记,将长戟抵在她身前,“你是什么人?还来找贞大人!”
祈从前听师傅说起过宫中卫亚极有威势,如今一见,果然比民间百姓威武许多,强自镇定地说:“我是巫医砭的徒弟,师傅他死了,让我回宫来找贞人扶,请卫亚大人通融。”
两个卫士听了祈的话,微微一愣,似乎对“砭”这个名字有些印象。他们对视了一眼,其中一人说道:“你且在这里等着,我去通报一声。”
又过了一会儿,那卫士走了出来,对祈说道:“跟我来吧。”
祈跟着走进王宫,一直往南去,经过一座极为宏伟的宫殿后,来到了宗庙。她小心翼翼地走进去,只见一个身穿华丽丝绸的男人站在那里。
“你是砭的徒弟?”那男人比师傅年轻不少,但气势却逼人,抬眼看着祈问道。
祈连忙行礼,“是的大人,我名祈,师傅是砭。”
“砭如今……”
祈见眼前人也面有悲色,似乎与师傅颇有些旧情,连日来强压下去的痛楚涌了上来,泪水也忍不住往下流,“我和师傅在鼓地采药,突然就来了几个骑兵,他们抢走了我们的草药,掳走了妹妹,还把师傅给杀了。后来我向人打听,才知道那些原是亘国人,一年总会来鼓地抢夺几回。”
扶听了,脸色也是一变,感怀一阵,最后叹了口气,“砭医术高明啊!先王正是见他医术不凡,才令他去寻延寿的法子。谁知……当今大王仁善,他应该早早回宫啊!依他的本事,定能受大王重用。哪想到如今竟遭了这等祸事!”
祈心中悲切,默默流泪不语。
扶也沉默了片刻,看着祈,说道:“看你年纪不大,又在民间长大,想来医术上还没什么成就。以后就先跟着我做事吧。”
“多谢大人!”祈忍住心中伤感,连忙点头。以前听师傅说过,贞人是大王最亲近的人,有些贞人甚至可以影响大王,影响到整个大商!
若是能影响到大王,那她……
她没有对扶说,自从死过一次后,自己的医术已经不下于师傅了,因为她决定,她要做最厉害的贞人,借助大王的力量去找回妹妹!
自这一日开始,祈便在宫中生活了下来,每天都会跟人学习起占卜之事,先学的便是怎么处理龟甲。自从师傅死后,她就仿佛开窍了般聪明许多,有时也会感叹,倘若她能提早开窍,不知师傅见了能有多开心。
谁知一连学了几月的将龟背甲从中脊锯开一分为二,就再也没新的东西了。
祭祀殿中,地位最高的便是扶,扶大人似乎是个方国的族长,有封邑,其次是他的徒弟师,还有勺、叶两个年轻人,这四位贞人都是贵族出身,为大王占卜是可以刻录自己名字的。而像她这样庶民出身的祭祀殿中也有许多,连“贞人”都称不上,多是庶民,还有地位更低的庶民,没有资格在龟甲上留下痕迹,更没有资格影响到大王。
她这样的出身,便是再聪明,再会钻营,再能交际,别说见大王,就是见到作册大人都不容易,更不必说卿士大人、大王了。她想出头,除非占卜能力极佳,比所有贞人的准确率高上许多,才能被破格提拔。先不说她有没有这个能力,就说她这个出身,连占卜的机会都没有,就算她真的本事超天,能事鬼神,也没机会让大人知晓。
凭借着师傅的情分,扶大人待她还算亲近,听说扶年轻时患了疛疾,下不来床,许多巫医束手无策,最后还是她师傅砭治好了他,从此扶便对她师傅的医术推崇非常,两人交情便是从那时来的。跟着扶大人,她勉强知道了占卜的全部流程,知道如何整治甲骨,如何钻凿,如何灼烧,如何刻录。可是即便是扶大人,也没有权利破格让她为大王占卜。
所以,她一开始想着亲近大王,借助大王之力寻找妹妹,实在是空中楼阁,一枕黄梁罢了。
这些都是她入宫一段时间后才知道的。
祈望着无尽的宫殿,叹了口气,她要的不止是生存,她要的,是权力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