暨白见了又是心慌又是悸动,忙说道:“我既知道这件事,必不会让王叔再害了你。只是你到底要求个什么结果呢?王叔杀了人,的确该死,但是司寇也不可能让他为你父兄偿命。到最后也只是与他结怨,成为他的眼中钉。不如……就让我做个中人,替你向他多要些钱财,与你家好生过日子如何?”
禾也知道他所说不错,她们这些小人物能求个什么公道呢?
但是,她心里的这口气就是无法舒张。
倘若他父亲和族中其他人一样,是个胆小守成之辈,与族中田地连在一起,也不会招来此祸。难道因为他上进忠诚,为国效力,就该落得如此下场吗?
王子颂身为大商贵族,身份地位如此尊贵,田地财富不计其数,她们的家业甚至比不过他一日消耗,却夺小民基业,不与他便要杀人,这又是何道理?
大商王法又是个什么道理?!
“多谢大人教诲,小民知晓了。”禾不是不知好歹的人,虽然心里不认同暨白说的话,却也知道他一字一句皆发自肺腑,按下心中愤懑,向他道了谢。
暨白见自己说完,眼前姑娘猛地一沉脸,面上恭敬,实则突然疏远起来,心中顿时有些难受,想了想自己刚才说的话,试探着问:“你不想要他的钱财?”
“以父兄换来的血命财,我与母亲拿着也不会安心。”禾点头。
暨白见自己找对了她的路子,心中一舒,知道这姑娘还是想给她父兄找公道,“既如此,改天我替你教训他一番,为你出了这口气便是。你也不要找司寇给你公道。”
禾有些惊异地看过去,见他眉梢轻挑,仿佛自己是他多熟悉的人,与他在说些亲密话,心里暗想,自己与他不过第一日相识,怎么他就要为自己出气了?心下并不当真,只是随意应和着,“那就多谢大人了。”
暨白看在眼里,也不计较,只是打定主意要做出些事来让她瞧,便道:“你请等着,王叔着实过分,我定然让他吃个教训。”
禾没当回事,回到家中,母亲一边哄着尚在襁褓中的幼妹,一边问她情况,知道今日又没什么进展后,也没有太多失望,只是安慰她,“我还有你和你弟妹,咱们在一块便是侥天之幸,别再去找贵人要什么说法了。”
二叔爷给了钱币,族中可怜她们,也便宜卖给她们些土地,确实能过活下去。今日碰了壁,司寇大人看起来并不想受理她家的事,遇到个心善的贵人给了钱,也劝她不要再告状,如今母亲又劝她。
禾沉默着把手上的钱币放好,揉了揉弟弟的头,坐到母亲身边,看着睡梦中嘬嘴的妹妹,“好,我不再去找了。”
但是心中却是无比失落,难道她真的做错了么?她所要求的真的是不合理的么?
又过了月旬,禾拿了钱,准备在集市上换取一把耜,出门没多久,远远便看见了暨白。
禾心里有些疑惑,他这样的贵人怎么出了城,到了这个地方来。并没有往他是来找自己的想法上靠拢,所以目不斜视地往城门赶去。
却没料到这贵人和自己笑着打了招呼,“阿禾姑娘!”
既然被贵人抬举,禾自然不能再当作没看见,便也笑着回礼,身姿微转,朝他走去,“王孙大人怎么今日来了这儿,可是有什么贵事?”
“叫我暨白便可。”暨白眼睛弯弯,笑眯眯地摆了摆手,“我是专门来找你的。”
“找我?”
“对。”暨白将下裳掀开一些,从腰间取下一大串玉贝,“这是王叔赔给你家的,我替他给你家送来。”
禾接过玉贝,心中一惊。
这一串钱都可以买上百个她家了。
要知道此时一般流行的钱币是海贝,庶民中还多用骨贝、石贝,贵人多用铜贝,铜贝的价值也并未比海贝高出太多,但是玉贝就相当稀少了。
百姓中都甚少流通,更不论庶民之间。
“这……”禾摇着头,一脸惊异地看向暨白,“这许多钱,我们家受不起。”
“受得起。”暨白又如上次一般,强硬地将钱塞到了她手里,“性命无价,便是这些钱,想必在你心里也未必比得上你父兄的命罢!”
听到这话,禾鼻子一酸,微红了眼眶。
“可是,这太多了。”禾的声音有些嗡重,学着暨白的样子,把钱也要强硬地放在他手心里,推拒道,“你不必破费这许多。”
“这真是王叔的钱。”暨白有些无奈,“是我和他比斗,他输了的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