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蜀人住在这种地方,可真不方便。真是难为你们还能走出大山,让外界知晓了。”王子大人擦了擦额头的汗,看着起伏不尽的连山,感叹道。
湶一听他话里对自己家乡流露出的看不上,立刻反驳道:“怎么不方便了,我们这里有山有水有平原,能种田,能捕鱼,还能打猎。我们的王城有好几座山那么大,黄金青铜蚕丝应有尽有,你这个商人不也是眼馋这些东西才来的么?”
十几天的功夫,眼前这个“王子大人”已经凭借他那张欠揍的嘴,把湶心里的感恩给彻底磨灭。她宁愿当时直接摔死,也不想承他的救命之恩了。
“我们大商所及之处,岂是你这山里之人所能想象?”暨白拽着她的手,将她大半个身子压在自己身上,“你没见过,和你说了,你也不明白。”
湶哼了一声,踮着脚就要离他远些,被他一把拉住。
自从湶身上有了些力气,就不想躺着走路了,一是害怕“王子”这张嘴,不想再欠多他的情,二是山路本就难走,用人抬着辇也费劲,还不如她自己走着快些。
她的身体好得很快,就连她自己都诧异不已。“王子”还感叹了一句山里人身体强健,因为是这个骄傲的王子唯一嘴软的一句话,湶便没多解释,就让他这样误会着吧,省得天天“大商”如何如何,瞧不起她们。
“我们为什么是‘蜀人’,”湶顺着他的劲,将身子故意猛地压在他身上,把这大人直直地脊梁压弯了一瞬,笑着问他,“你们自己叫自己商,我们可从没叫自己‘蜀’。”
“这个么?”王子大人嘿嘿怪笑了一声,将她搀在一边,找了个树枝在地上写了个她不认识的字,“你瞧,上面这双大眼睛。大商地界这么大,就只有你们蜀人才有这样像鱼一样凸出来的眼睛,加上下面的蚕丝,组合在一起,不就是你们蜀人了么?”
湶呵呵了一下,心里立刻明白了应该是蚕丛王时,纵目族人与外界交流,才有了“蜀”的形象。
听祖辈说,最早建立起王国的是蚕丛王,他的族人便是如今的纵目族,几百年来,柏灌王、鱼凫王先后做出功绩成了王,纵目族却因蚕丛王的功绩在王都中仍占据很大分量。
比如她们鱼凫族漆氏,在大王面前,仍比不上纵目族蚕丛王后人,所以她家实在凑不够大王要的生漆数时,她爹才想着攀上蚕丛氏,好向大王交差。
“你的眼睛才像鱼!”湶大声辩驳。
“我一会叫人捉条鱼来,咱俩比比,看谁像鱼。”王子大人不紧不慢,笑眯眯地吩咐人去。
“要比你自己去比,我才不要跟鱼比!”
“哈哈哈,”王子大人笑得前仰后合,虽然也不知道有什么可笑的,“原来你也知道,你自己的眼睛长什么样。”
“那也肯定不是鱼的样子。”湶撇嘴。
王子大人转头,突然凑近了她面前,两颗黑曜石般的眼睛在她眼前转了转,然后勾起一抹笑,“你的眼睛的确不像鱼,像杏子。”
他还从来没有说过这样的话,眼神也从来没有这样温柔过,就像是被山中的精灵附了身,突然摄人心魄,湶一时怀疑自己听错了。
待她仔细瞧去,才发现刚才一切都是错觉。眼睛虽然弯着,里面却还是以往的戏谑,嘴角似弯非弯,歪着头像一只逗弄老鼠的猫。
“你的眼睛也不像鱼,”湶杏眼一转,“像只狐狸。”
“原来我在你心里是只狐狸啊,”王子大人并不生气,似乎“狐狸”对他来说还是个褒义词,依旧笑眯眯的样子,“那正好,我爱吃鱼。”
湶不知道他此时为什么又笑得和只狐狸一样,直接翻了一个白眼。
“我的小奴隶啊,你的主人我又累了,快来给我捏捏腿。”王子大人非常奢侈地在地上摊开一块丝绸,坐于其上,长腿伸开,食指做了一个勾人的动作,“都怪你这个小奴隶,长得肥大又结实,拖着你太费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