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沈宵竹告别后,他久违地想起高中的事。
往事呼啸而来。
顾沅砚曾以为,过去那些旧事早该随着他远离故乡一起消隐,那些糟糕的、不美好的回忆,他该永远从脑袋里删掉。
事实上,人会踏入同一条河流,如同命中注定的寓言一样,他永远会陷入同样的困境,泥沼缠身,无法拔足。
少年情窦初开时,顾沅砚曾对高中一个学长有过朦胧的好感。
他的文化成绩平平,勉强上了家乡当地一所普通高中,这里的学生还算勤勉,可惜大都差了些天资,昏天黑地读三年,高考最好的结局不过是读一所当地的大学。小小的县城、小小的学校,一切都和这所城市在世人眼中一样的不起眼,人们庸庸碌碌就过完了一生。
从前顾沅砚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有什么不好。
春天溪流潺潺,夏天虫鸣恼人,秋天果树丰收,冬天没有雪,却有秋天收下的水果制成的罐头,咬一口牙窝里都淌蜜。
某次校庆活动,他认识了学长。学长比他大一岁,倘若说顾沅砚是这座不起眼小城里的小虾米,学长就是承载着全校师长希望的优秀学生,全校的人都知道他,每一次优秀学生代表几乎都是他。
校长总是笑着捋了捋半长的胡须,慈爱地拍着学长的肩膀说:“真上进。”
上进。
他们是高考中柔软不成气候的野草,学长却是无数根草结成的麻绳,一端削得无比尖锐,窜着脑袋往上冒,另一端系着全校升学的希望,和家长的殷切期冀。
认识之后,顾沅砚发觉学长比他想象中的好相处。
某天午后的图书馆,顾沅砚对着一道习题挠破了脑袋,手忙脚乱之际,不小心把笔碰到地上,恰好学长路过帮他捡了起来,见他眼神茫然,学长主动坐下,给他讲了这道题。
学长声音温和,讲起题来引人入胜,二人靠得有点近,学长捏着笔时,顾沅砚能清晰看见学长细瘦的手臂线条,皮肤在太阳的光晕下泛着暖光,他要费很多力气,才能从男□□惑中剥离,转头去听晦涩无趣的数学题。
“懂了吗?”学长温声问。
“嗯……嗯。”顾沅砚不好意思说他没认真听,厚着脸皮点点头。
“那你自己做一遍。”学长抽走写满演算过程的草稿纸,翻了个面,把笔又塞回他手里。
“……”顾沅砚硬着头皮,尴尬地拿着笔,写了一个解,抄了两行公式,再不会做了。
学长看他,顾沅砚示弱地嘿嘿两声,眨巴眼睛回看他。
从小到大顾沅砚就深谙撒娇耍痴之道。
学长轻轻地叹了口气,示意他把笔给他:“下次不会的时候及时说。”
……
后来他们的关系比之前熟了些。
学长家离他很近,偶尔在回家路上遇到,他们会结伴一起走一段,聊些有的没的,有时赶上学长家里没人,顾沅砚就把学长领到自己家吃晚饭,权当报答他给他辅导的人情。
一眨眼,就迎来了学长高考的日子。
考试前一天,他们一起爬到小城最高的建筑楼顶,顾沅砚掏出一个红布包递给他,说祝你考试顺利心想事成,学长却罕见地沉默了好久,半晌才接过,他问:“你以后想去哪?”
顾沅砚想也没想:“就留在这吧。”
“不想出去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