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的小吃馆里人头攒动。叫老板打包了两份豆皮,罗夏站在路边等着,环顾着热闹的街角。
天快黑了,难得今天的堰江没有下雨,傍晚的阴云褪去了一些,罗夏眯着眼睛望着被渲染成淡紫色的西天,也算作一个美丽的黄昏。
豆皮是堰江市特有的一种小吃。金黄柔软的蛋皮散发着诱人的焦香,蛋皮里包裹着软糯的糯米。罗夏要的是三鲜豆皮,糯米饭下还盖着香菇和肉丁。
从老板手里接过滚烫豆皮的那一刻,嗅到食物的香气,最近的烦心事一扫而空。罗夏一面拿了纸袋打包,心中冉冉升起一种不可言说的幸福感。
就为了这一刻,无与伦比的美丽黄昏和热气腾腾的三鲜豆皮,暴雨什么的都不叫事儿。罗夏如是想着,近来一直凝重的神色微微动容,眼里流露出笑意。他提着盒子走到马路边,拦了一辆出租。
“去江城别墅区。”
【江城别墅区】
“开门,小叶!”
罗夏不停地摁门铃。在仅仅齐他肩膀的铁栅栏外站了一刻,罗夏把手中的资料袋和饭盒放在地上,扒在门槛上往院子里张望着喊:“我知道你在家!”
庭院里只有一棵被拦腰砍去的石楠,干涸的喷泉池底堆积着厚厚的合欢花瓣和落叶。旁边的石凳只有一个是干净的,其余都积了一层灰。
叶净月看着监控里的罗夏,将手中的玻璃杯放下,按下了开锁。
门禁通电,无声地打开。庭院里的声控灯伴随着高个男子的脚步声亮起来。
叶净月关掉监控画面,又少了一处光源,客厅显得更暗了。三楼天花板上的大灯熄灭着,一楼只留了一盏灯,在玄关处阴阴地发着苍白的光。
“酒鬼。”
一进门罗夏就闻到空气中涤荡着的酒气,他拿起茶几上只剩瓶底的威士忌晃了晃,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看到陷在沙发中的单薄青年手持着比他巴掌还大的威士忌杯,他的背挺的笔直头却是低着的,正端着笑容,斜着眼睛仿佛很不屑地注视着罗夏。
哪有一点年轻人朝气蓬勃的样子。那张毫无血色的惨白的脸颊上染着病态的红,吹弹可破的脸皮仿佛被烈酒烫伤。
他那因沉溺虚妄快乐而迷离的眼神,最让罗夏看不惯。
罗夏皱着眉走到沙发前坐下,打开了纸袋拿出盒子来。“吃饭了么你就喝酒,赶紧吃点儿。”
叶净月抬手,晃动着玻璃杯里的暗红液体,斜着眼睛看罗夏,笑得肆无忌惮:“要不要来一点?”
“威士忌兑冰红茶?亏你想的出来。”罗夏打开盖子夹了一块豆皮,咬了一大口。在怀里抱了一路,还是热的。白了一眼他:“赶紧吃饭先。”
小叶喝酒总是一大口一大口,丝毫不优雅,在罗夏眼里就一个喜欢牛饮的酒鬼。
罗夏最看不下去小叶喝什么酒都不讲究,乱七八糟兑在一起,好像他需要的只是酒精而已。
叶净月看着埋头吃豆皮的罗夏,又喝了一口酒。
本想说教些什么,却欲言又止。罗夏叹了口气:“算了,反正现在我管不着你。我来是有正事跟你说。”罗夏放下筷子,将档案袋里的病历和资料倒出来拍在茶几上。
鬈发青年抽出病历下压着的彩印油纸,是新打印的。上面印着省医科大的学生证,照片是一个扎着马尾的女生。
姓名是施燃。
翻了翻病历,叶净月仰起头将杯底的酒一饮而尽。
罗夏:“这个人你认识,和你一个院的。”
看到病历的最后一页赫然印着江城疗养院的钢印,叶净月微微一怔,神态稍有改变,转而用不可思议的目光看向罗夏:“你去江城疗养院了?”
罗夏没回答,径直绕过茶几挨着他坐下。“跟我讲讲她的情况。”
“我怎么会知道,我又不认识。不是我说罗夏医生,你当我什么人?黑客啊,全院的学生都了如指掌?”叶净月嗤笑一声,瞅了一眼档案上的照片和姓名,唇角的弧度不屑地向下一撇。
罗夏皱眉道:“废什么话,我的意思是明天去帮我查查啊。”
“不去。”
叶净月抱起双臂,看到罗夏隐忍着爆发的样子忍不住想笑:“有什么好处?”
罗夏再度翻了个白眼,无奈地说:“我给你带瓶好酒,你绝对从来没见过。”
“我不要。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又不像你似的挑,还稀罕什么好酒,我是酒都能喝。”
“那你想干什么?”
刚问出口罗夏就后悔了。他太清楚叶净月要说什么——几乎是脱口而出。
“我要看卷宗。”
叶净月往后一靠,纸片一样单薄的身体陷进柔软的布艺沙发中。他已经开始在脑海中快速思索关于那个名叫施燃的女学生的信息。
也知道罗夏一定会拒绝,他从一开始也没抱什么希望。罗夏沉默之际,叶净月问:“施燃既然不是你的病人,为什么要问责你?”
“她的确不是我治疗过的病人。但我……”罗夏心虚地挠挠头,不知怎么跟叶净月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