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总算找到机会使用我那六张银行卡了:一进城区,我就找最豪华的酒店开了间总统套房。总统套房的确非常豪华,但是能住的人不多,总共也就两个卧室,我还希望能有四个卧室让我们一人一间呢。
在酒店吃完晚餐后,Hyde拿出笔和纸叫我们玩他自创的数学游戏(按他的话说,是玩“施耐德超级无敌疯狂数学游戏”,就连我也觉得这个名字太蠢了,于是我们全都无视了它,只说“数学游戏”)。游戏规则很简单,所有人相等的初始生命点数,手牌有数字和运算符号两种,每一次出牌可以选择攻击或者恢复生命点数,但是必须要凑足四种不同的运算符号才能出牌,否则就轮空,生命点数小于零则出局。
Polaris不会乘方和开方运算,更别提使用对数了,前面几轮每一次都最先出局,后面我和Jason暗中有意相让,她便输得不那么惨了。赢的次数最多的还是我,毕竟这个游戏还有运气成分,我每一次都能预知到会有什么牌和其他人的手牌。
“不玩了不玩了!”Hyde扔下手牌,叫道,“你拿预言能力作弊!”
“你的数学游戏还得多设计一点可能性,太容易根据手牌算出打法了,围棋我就算不出来,因为它棋子多。既然不玩牌,我们就看看电视吧!”
我的预言能力早发动晚发动,玩牌的时候也发动,但是偏偏没预言电视播放的内容,否则说什么我也不会开电视的。
电视当中,Jack Little正在尖声哀嚎。
我迅速切换频道。
“不,Cindy,”Polaris死死抓着我的手腕,眼睛直愣愣地瞪着电视机,“我要看,请让我看吧!”
我把遥控器换到了另一只手上,调到农业频道。
“让我看吧,我需要解决这件事!”Polaris坚持道。
我拗不过她,只能把频道切换回去,并把声音调到最小。
Jack Little惨叫的画面不是实时直播,而是录像,电视台主持人正在进行总结性报道:Jack Little被抓之后疑似精神失常,不断地说胡话,在押送过程中自杀了。或许是考虑到限制级问题,电视台并没有放出他一头撞上电线杆,然后被警察打中大腿的场面,只是让主持人简要叙述了一下。主持人接下来报道了案件中的疑点,大众普遍认为是Jack Little的女儿,也就是Polaris,检举了她的父亲,然而无论如何一个11岁的女孩都没有办法制服一个中年男子,电视台怀疑还有其他人参与,最后表示他们会持续跟进报道。
“你们刚才有没有看到什么奇奇怪怪的人?”Hyde问。
“什么奇奇怪怪的人?”
“就是……”Hyde从我手里夺过遥控器,回放到Jack Little精神失常的录像,“这一段,你们没看到吗?”
“我应该看到什么?”Polaris瞪着他说道,“我的父亲在发疯?他死有余辜?”
“不是!跟他只有一点点关系!”Hyde脸色发白,他跑到电视机前面,伸手圈出一块空白的区域,“就是这里!这里有三个人!他们在用鞭子抽Jack Little!”
“那里什么人都没有啊!”
“怎么可能!”Hyde开始发抖,他把脸贴到电视机屏幕上,然后以绝对肯定的语气说,“就是有三个人……不对,不是人,是拿鞭子的复仇三女神!你们没看到吗?复仇三女神!”
“你冷静一点,”我把他从电视机前面拽了回来,“现在没什么要紧的事,让我们心平气和地讨论你看到的东西。你都没见过Jack Little,怎么比Polaris还要激动?”
他被我按在了沙发上,只一次呼吸,他的脸色就没那么惨白了,牙齿也不再咯咯作响,看起来几乎和常人没什么区别,但是我能感觉到,他现在一点就炸。
“我们好好儿聊聊,复仇三女神在哪里?你为什么能看到她们?”Polaris问。
“她们就飞在Jack Little头顶半米处,你们真的没看见吗?”
“听着,我相信你说的,但是我们确实什么都没有看到,也许你可以先描述一下你看到了什么?”Jason把手放在Hyde的肩膀上,试图稳住他。
Hyde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用了,我需要先自己呆一会儿。”
“有什么事情不能让我们帮忙解决吗?”我拦住他,“恕我直言,你给我的感觉和之前处心积虑报复Drew一样。复仇三女神追杀过你吗?”
“没有。让我自己先想一想。”Hyde把我推到一边。
我本能地感觉到情况非常严重,情不自禁道:“你知道我为什么帮你处理Drew的事吗?因为我见过很多和你一样的人,在他们平静的外表下酝酿着海量的愤怒和怨恨!我看一眼就能感觉到一个人积蓄了多少负面情绪!有人因此……死了,我亲眼所见。我不希望任何人因为无法排解的情绪而毁灭自己,或者毁灭他人。”
“……谢谢,但是我不能总依赖你解决我的问题。我得自己想一想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放心,我明天早上一定会给你们说的。我需要一点时间和空间,谢谢,我需要时间。”
我看了看正抱膝缩在沙发上的Polaris,叹了口气:“好吧,只是别再想着毁灭别人或者毁灭自己了。”
Hyde转身把自己锁在了卫生间里,幸好总统套房有两个卫生间,我们不至于没有地方上厕所。
“Polaris,你还好吗?”我挪到她旁边,顺手关上电视机。
“挺好的,”Polaris点了点头,动作僵硬,“他犯了一百多次二级谋杀罪,他应得的,只是很可惜他没有来得及上法庭。”
Jason轻轻揽住她的肩膀:“他确实罪有应得,但是你心里并不高兴,对吗?”
“是的……这就是正义之剑只有一把匕首的长度的原因吗?”
“怎么可能!恐怕只有你畏惧正义和规则,你的半神能力才会失效。你的父亲死了,但是你并不因此而快乐,这不能说明你的个人品质有问题。他是你的父亲,无论他是什么样,你为他感到难过都是理所当然的,你要接受你自己的感受。”
“你和他生活了十一年,你对他有感情实在是太自然了,”我接着Jason的话说道,“事情总是这样,只要家长们对我们怀有过一点温情,我们就很难对他们狠下心来。你对伤害过你的家长和罪犯怀有不忍和怜悯并不代表你有多不正义,因为心里怎么想的一点也不重要,重要的是怎么做。你反抗了他,你和我们一起把他送给警察,这就是你做的。你的想法并不能决定你是什么人,唯一能决定的是你的行为。”
“可是,正义之剑……也许我心里只有一茶匙的正义。”
“你只是不太熟练而且缺乏知识和经验而已,我教你一种把正义之剑变长的方法好了!”
“你还会这个?”Jason难以置信。
“正义嘛,很好解决的啦!”我悄悄伸手绕过Polaris,往Jason背上拍了一巴掌,“你先跟我们聊聊你的正义之剑是怎么用出来的。”
“我……我闭上眼睛之后,突然一点都不害怕了,还觉得周围的一切都变得清晰起来。父亲……他再也没有办法影响我,他不是那个强大精干、声誉极佳的正义检察官,而是一个恶贯满盈的人——他做的坏事我一直看在眼里,但我始终视而不见。我闭上了眼睛,反而‘看’得更清楚了。然后,正义之剑自然而然就出现了。我这两天试图催生它,结果你们也看到了,它只有匕首那么长,唯一一次像一把剑还是在面对九头蛇的时候。当时我感觉整个世界——不对,是整个团队——的重担都压在肩上,我必须要战胜它,而且我很有战胜它的自信。”
“你第一次变出正义之剑或许和你妈妈有关,”Jason说,“忒弥斯曾在奥林匹斯山上裁决诸神的纠纷,她蒙上眼睛,只听声音,以此保证裁决的公正性。‘程序是正义的蒙眼布’就是这么来的。至于你面对九头蛇……我们半神在紧急的时候总能爆发出更强大的力量。这跟你心里有一茶匙还是两茶匙的正义无关。”
“你可以试着培养一下……‘浩然之气’!用‘浩然之气’滋养正义之剑。”
“什么?”
“你可以理解为正直、勇敢、胸怀宽广的品质!心里只有一茶匙的正义不要紧,毕竟你还只是11岁小孩儿,我们可以让你心里的正义从一茶匙增长到一茶杯,再到一大锅,最后像海水一样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海水也是有限的,Cindy。”Jason悄悄对我说。
“这只是文学上的比喻!”
“我要怎样培养……这个……这个……气?”
“也容易,也不容易,你需要始终不违背你的良心,”我绞尽脑汁,把文言文翻译成现代汉语,然后又把现代汉语翻译成Polaris能够迅速理解的英语,“你得长期保持正义和勇敢,因为它不是偶然的正义行为所能形成的,而是经过辛勤耕耘结成的果实。”
“这就好比罗马不是一天建成的,不过,我认为正义之剑没有Cindy说的那么复杂,它毕竟是你的半神能力,多参与几次战斗就熟练了。你的正义之剑还有什么其他作用吗?”
“它只能对有罪的人起作用,但具体怎么算有罪还不是很明确。它的伤害力度也看情况,对罪行严重的,例如……呃……希特勒?它对这种人就像阳光对吸血鬼一样,碰一下就能造成极大伤害;对于无辜的人,我哪怕把人捅穿也造成不了任何伤害。”
“这么智能!它该不会是AI吧?”我玩笑道。
“AI可比它聪明多了!”Polaris也跟着笑了,“谢谢你们,我感觉好多了。”
我不由自主地揉了揉她的头:“这是我应该做的。”
“我们给营地发条彩虹讯息吧!”Jason拿棱镜造出一道彩虹,然后往里面投了一枚德拉克马金币。
“你们好!没有人什么受伤吧?”Piper McLean接通了彩虹讯息。
“我头上挨了一下,Hyde撞上了一辆出租车,最严重的要数Cindy,她的鼻子差点被打断,腹部被榴莲扎了几个洞,还被炸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