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深度近视，并且颈椎曲度变直。

这说明：1）我鼻梁上有眼镜压的坑。2）我的耳朵后面也被眼镜腿压出了凹陷。3）我时常肩颈痛，脖子咔咔作响。

“我受不了了！我要罢工！”我把眼镜挂在脖子上，一手捏鼻粱，一手揉耳朵，“你来开摩托车。”我对Jason说。本来由于我在美国玩了快两个月，不经常用眼，鼻梁已经不怎么容易痛了，但前天晚上Jack Little险些把我变成“断鼻的邓布利多”，诱发了宿疾。

“我们需要补充食物了，”Hyde从边座里钻出来，“我们只剩下一袋面包、两小盒牛奶和半颗生菜了。”

“不对啊，我记得我清点过，我们带的食物足够我们在食量适中的情况下吃三天。”

“呃……我们其实一直都没有‘食量适中’过，而且，我们现在不止有三个人。”

“那我们能去哪补货？我看我们晚上才能到城里。”

“顺着公路，说不定有个沃尔玛之类的大商场呢！”

前面真有个沃尔玛。

“我觉得不太对，”Polaris说，“牌子上写的不是‘Walmart’，而是‘Mon-Mart’。”

“而且这个地方的露天停车场一辆车也没有。”Jason说道，“现在已经是下午了，我们一头魔兽都没碰到过，根据以往的经验，遇见魔兽的频率降低，不是我们变幸运了，而是魔兽聚集起来了。这个商场八成是魔兽老巢。”

“Cindy，你怎么看？”Hyde不是在问我的看法，而是在问我有没有用预言能力看见危险。

“我看到了……啊！一片广袤的乡间原野！还有西瓜！肯定没什么问题！”

于是我们把摩托车推进停车场，我给他们一人一张银行卡：“密码是六个6，随便买，只要我们的摩托装得下！”

我们一人推上一辆购物车，Hyde像骑滑板车一样，一脚踏进车筐，另一只脚蹬地向前滑行。

“他真的16岁了吗？”Polaris问，“这有点幼稚。”

“小孩子才纠结幼稚，大人们只管开心，耶！”我推车往前冲了几步，然后跳到购物车的横杆上。

我取了一个西瓜，轻轻敲了敲，声音很低沉。不错，一定是好瓜！接下来是桃子、黄瓜、土豆、青椒、猪肉、葱、姜、蒜，还有……榴莲！

“你们的电子产品区在哪里？我想买一个充电宝。”

“哦，好……”穿着店员制服的人不自然地扭动了几下，领着我上楼。

我边走边和店员搭话：“今天怎么没什么顾客呀？”

“我们是头一天开业，还没有宣传这个分店呢！”店员不知为何显得比刚才高大了许多。

“身高两米二是你们招人的必要条件吗？”

店员没回答，他从货架上抓起一个躲避球，颠了几下。

“还有多久到？”

“已经到了，Cindy Lian。”

“你把我带到球类用品区了，我要的是充电宝！”

他转过身来：“我没走错。”

“睁眼说瞎话，”我戴上眼镜，“你工号是多少？我要——”

Fuck！

我前面哪是个店员，分明是毛发杂乱的人形生物，它有爪子般的手指和剑齿虎般锋利的尖牙，皮肤像晒伤一样红，上面有各种恶心的纹身……等等，它是在肱二头肌上纹了“我是大粪”这四个汉字吧？

搞笑的纹身中和了这个生物给我带来的恐慌，平静，连晴雨，世界上不存在鬼怪，想想唯物主义。你越害怕魑魅魍魉，它们就越强大！

我笑了，就像我无数次独自闯荡游乐园的鬼屋一样。

“我再问一遍，你的工号是多少？”

我从腰包里掏出魔兽图鉴笔记本，手里捏着一根锋利的斯廷法利斯湖怪鸟的羽毛。羽毛比飞刀更有迷惑性，我担心它见到正经的武器会跳起来抢攻。

我翻开笔记：“说呀，你的工号！“

找到了，莱斯特律戈涅巨人！它们不是刀枪不入的，能打！

我手腕微动，瞄准它的眼睛——唰！

锋利的鸟羽从它的眼珠斜扎进去，我紧跟着再掷飞刀打中它的腹部。

来不及“验收”战果，我拼命拉着购物车向后滑行。我的预言能力警示我，二十多秒之后整个球类用品区都会爆炸！

我瞥了一眼笔记，莱斯特律戈涅巨人会随身携带塞满□□的青铜球作为武器，原来爆炸是由莱斯特律戈涅巨人手上掉落的青铜球引起的。它被我杀死之后，青铜球摔在地上，就像多米诺骨牌一样引爆球类用品区的□□。

我刚想通其中的关节，就被爆炸产生的气浪推了出去。购物车翻了起来，砸在我身上，榴莲把我的侧腹戳了几个小洞。我的头发也散发出轻微的焦糊味儿。我视野发黑，几乎要昏过去了。

这个时候就要感谢我的多动症了。

七岁以前，我就跟传统半神没有什么区别，我读不了英文，也没有办法集中注意力。我凭借超级情绪化和出神入化的捣乱能力成功让所有的同学拿我取乐。男生还稍微好一点，很多女生认为我“不够文静”而偷偷骂我，我听到了之后当然给她们一人一拳，于是又制造了大规模混乱。

后来有一个老师怀疑我有多动症，就要求我的家长送我去检查，然后果然“确诊”了。确诊多动症给我带来了一点便利，那就是老师和同学们都不怎么找我的茬了，毕竟我“有病”，他们不和我计较，就像不和“低能儿”计较一样。大家对“低能儿”的“宽容”辅之以药物治疗和学习压力，我的多动症差不多被治愈了。之所以说差不多被治愈，是因为我只做到控制自己的行为，不去下意识地动动这个踢踢那个，但我在精神层面始终无法完全集中注意力。不过，我逐渐找到一种平衡的办法，我一部分注意力用于区分预言的幻觉和现实的知觉，一部分注意力用于思考，最后一部分注意力用于在脑内循环播放各种音乐和电影。在一心多用的情况下，我就不容易被分散注意力了。

现在，我有意识地增加对脑内影音放映的注意力，削弱对身体疼痛的关注。

有请头脑乐队演奏海顿中作品编号为I:92的“惊愕”交响曲！

我从地上爬起来，把东西都放回购物车内，西瓜居然没有摔烂，好事！

我想喝点神饮缓解伤势，结果发现自己完全没有随身携带神食或者神饮的意识，没关系，反正我也不怎么喜欢月饼味儿的神食和桂花味儿的神饮！

前面有个路口，左拐右拐都是莱斯特律戈涅巨人，那我就……调头！

左转，右转，很好！整个楼层的莱斯特律戈涅巨人都排成一列追在我身后了，放心向前冲，不怕“鬼探头”！

魅影觉得音乐天使是最厉害的！他带着克里斯汀上场了！来，抽陀螺！Music of The Night！①

电梯能用，上！

“再见！Bella ciao～②”我踩着购物车滑进直梯，回头对追杀的莱斯特律戈涅巨人来了个飞吻。

为什么我要对魔兽飞吻？这也太恶心了吧！

啊！因为克里斯汀正在宽恕魅影，用爱之吻感化他！没错，飞吻！呃，吻？死神亲了鲁道夫！鲁道夫在梅耶林自杀了！讲解员路易吉·卢切尼在鲁道夫棺材板上跳舞！③

“Cindy Lian！”它们怒吼着，一个接一个撞上电梯门，然后开始内斗。

子爵觉得所有人都太残忍太血腥了，他从东方请来得道高僧倾情献唱大悲咒！

“Cindy！你在哪？”我听见Polaris的声音，“Jason！Hyde！”

我迅速确定了Polaris的位置。

“听我说，Cindy！这个地方有问题！它有半神专区！——你没事吧？”

“被榴莲扎了一下，没事，这里大概是个食人魔巢穴。”

“你别笑了，你笑得怪瘆人的。”

“别担心……我先送你出去，把你购物车的半神装备装到摩托上。”

我们一路漂移，门口伪装成收银员的莱斯特律戈涅巨人没来得及动就被我用飞刀打死了。

“你在这儿待着，有魔兽来就用希腊火，我回去找Hyde和Jason。”

“不行！你的T恤都红了一半……换我去！”

“Polaris Little！”我严厉地叫了她的全名，“留在这里，按我说的做，听话！”

我清空我的购物车，从边座底下抽出一件T恤，换掉了我身上被炸得破破烂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