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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修仙》是个融合了仙侠以及科幻元素的小众题材,主要讲述了极端的阶级压迫世界中半仙仿生人破局救世的故事。
这是萧长宣退出戏剧社前最后一部编剧作品,还很有几个外界的著名编导作为指导,更有学生甚至直接将其作为自己的毕业项目投入,总而言之,整个A大戏剧社都异常重视,各方关注度也相当高。
楼寻一开始参与这个项目,只是因为导师向他推荐,何芳草老师说得云淡风轻,只提这是社团主导项目,一次非常好的学习机会,完全没想过规模会有这么大。
整个戏剧排演足足有八个月,楼寻除开上课外的所有时间都在背台词,上额外的表演课,以及跟萧长宣待在一起对戏。
日夜颠倒之时,楼寻甚至感觉自己并非活于现实,而是真的成为了剧本里的银发半仙,在霓虹纷杂的世界里以剑刺破天河。
在省环绕剧院最后一场演出结束,被满堂不绝的掌声和鲜花环绕时,楼寻才从座无虚席的剧场里找回自己真实的呼吸。
聚光灯打在他身上,他站在舞台中央,台下无数人眼底闪烁的泪光印入他眼帘,楼寻望过底下各色各样的面孔,一种奇异的感情忽然从他心底升腾,将他整个人都包裹。
他微微蹙眉,还没分清这是什么,剧场莹蓝色的灯光就骤然暗下去,身后巨幕从实验室场景转向后续结尾报幕。
他被笼入无人察觉的黑暗中,摘下耳麦,在人声鼎沸里抬手抚上了身侧的培养罐道具。
他侧眸,罐内心脏模型栩栩如生,恍若真实跳动着。
楼寻甚至透过培养罐的玻璃瞥见了萧长宣朦胧的面庞,刚想着自己是不是太过沉浸剧情出现了幻觉,那张脸忽然从罐后探出来。
“嗨。”
“!”楼寻手指微蜷,意外地看着他。
“这什么眼神?”萧长宣在昏昧中朝他挑眉笑起来,眼底碎光如繁星,“不高兴见到我吗?”
他就站在跳动的心脏模型后,楼寻凝视他须臾,眼神忽然沉了下去,回过头没有理他。
萧长宣一怔,意识到什么,笑容变得无奈。
“楼寻。”
“……”
“阿寻?”
“……”
“好阿寻,男朋友,看看我。”
楼寻垂着眸瞥过去,萧长宣微躬着身靠过来,楼寻呼吸一错,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你干什么?这是舞台。”楼寻压低声音警告他。
“看不见的,”萧长宣伸手过来,指尖勾住他小拇指,抵在楼寻近在咫尺处,“大家都在看结尾报幕呢。”
“……”楼寻在黑暗里扫过全神贯注的观众们,又回头看向自己身后的大屏幕。
屏幕上的字体淡化又清晰,那个遥远霓虹世界的结尾一行行被书写。
【联盟历前七年,九重天大陆坠落,并入凡间土地体系,史称霓河悬流,世间灵力逸散,从此众生平等】
【联盟历前五年,经过仙盟、九重天组织,凡人联盟、椒羊堂、仿生人协会等多个组织两年拉扯谈判,决定共同成立临时联合协会,以万山游、林空青作为主、副会长。】
【联盟历第一年,联盟各方利益洽谈完毕,开始重新划分地界城市,同年以萧长宣、楼寻为领导撰写《仙凡宣言》出台,倡导无论过往出身,众生人权平等。】
【联盟历第八年,以萧长宣、楼寻为主导的仙凡完整立法成立,《霓虹法》出台确立实施,联盟组织法律及管理体系正式完善】
【仙界、凡间,从此成为历史词汇】
【人间正百废待兴】
“百废待兴。”
“充满希望的词吧?”
有人上前一步把楼寻揽在怀里,楼寻轻偏过脸,见萧长宣正靠在自己肩上,远处大屏的光碎在他眼里。
“阿寻,那个世界好好结尾了。”
“……”楼寻眨眼,“你以后别用别人真名写剧本。”
“这不是为了代入感嘛。”萧长宣吻过他耳垂。
楼寻还要说什么,忽然皮肤传来些微冰凉,他一愣,垂眸看去,一枚银色的戒指圈在他无名指指腹,戒指形状很别致,中央镌刻了一只镂空的蝴蝶。
楼寻沉默须臾,“我还没念完书。”
身后人笑起来,胸腔发出的颤抖紧挨着楼寻脊背,“想哪里去了,我再怎么想结婚也知道要等你毕业,只是……”
“什么?”
“只是想说,我们会永远在一起。”萧长宣声音很轻,“就像故事末尾的长宣和阿寻。”
唯一不同的是,我们之间不会有任何无可奈何的生离死别。
我们会从头到尾永远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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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赛博修仙》舞台剧全国巡演四个月,名声大噪。
而后主演主创退役,A大戏剧社衣钵交给了第二年药学系和兽医系的新生万山游和林空青,因为在高中时就参与了项目,交接十分顺利,两人在《赛博修仙》的辉煌之后决定不再重映原先故事,转而投向全新舞台剧故事的排演。
三年后楼寻毕业,经过家族托举进入家族企业工作,萧长宣则进入金融行业,刚做出成绩便出乎众人意料急流勇退,开始在城市的角落专营小花店。
一年后,两人在国外举行婚礼。
婚期选在三月,庄园内红白山茶艳艳盛放。
楼寻在夜色繁花之中牵住萧长宣的手,那刹那无数银蝶于月光下翩飞,他恍然间似乎见到多年前舞台上虚拟的霓虹世界,在故事的末尾,身穿白衣的半仙也这样抓住紫衣魔尊的手。
重逢与新生一同发生,伴随着永恒的誓约。
“阿寻。”萧长宣在喊他名字。
“……”楼寻闭了闭眼,再睁眼时他与萧长宣十指相扣。
“嗯。”他应声,“我在。”
萧长宣含笑凝视着他,偏头过来与他接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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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萧长宣度过了无比、无比美满的一生。
和那以他们为主角的赛博世界完全不同,他们不曾为任何人牺牲,不曾承担任何被强加的责任,不曾在任何无可奈何的选择中痛苦落泪。
他们去了许多地方,遇见了许多人。
春天时在南方和欢姐一同赏花观海,暖洋洋的阳光透过摇动的花枝照下来,两人在摇椅上靠着对方睡着。
夏日时与万山游、林空青一起去往海边,在教堂里守着落潮,又等待着太阳从天际线升起。
秋时走入七彩经幡中,在微冷的风里虔诚许愿平安相守,走出去便看见未褪色的草浪翻滚,仿佛神的点头回应。
等到了冬日,他们依偎在暖炉旁,父母长辈和朋友正围着沙发坐成一圈,徐月生和重红照常数落萧长宣,然后被他一句句淡然呛回去,最后他的母亲徐月生会揪着他耳朵说“心疼你,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
细碎而平淡的幸福汇聚成了他与萧长宣的一生,
这是没有任何遗憾,最顺遂美好的一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