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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fit(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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覃舒和简煜靠摩斯电码聊了一晚上天。

他们谈了披马甲暗送秋波的茬。得知王止泄密,简煜表示有朝一日要剥了他的皮。当然,前提是回得去。

覃舒笑问,要是他聊骚撩的不是她怎么办?

简煜说:过两宿就删了你。

“不装了?”

“对覃某人有意思。”简煜理直气壮胡说八道,“再和别的女人撩骚,属于脚踏两条船。”

覃舒拧他胳膊:“健身不就为撩妹?”

他自满地勾了勾唇:“为了给你摸。你喜欢。”

“你又懂了?”

“你脑袋瓜想什么我都懂。”简煜给了她一弹指,“我拿直觉发誓,你一定迷恋我。”

覃舒低低地笑了:“怎会呢?抛下你可没犹豫过。”

男人吻了吻她时而抚过臂弯时而攀缠他颈窝的发丝:“那就别到临头还求我来找你。姐、姐。”

最后俩字在她咯吱窝挠得瘙痒,她忍俊不禁,抖落的笑随隔壁不耐烦翻身戛然,继而耳根通红。

得亏环境打掩护,否则给简煜瞅着,定得嘲笑她面子薄如馄饨皮。

覃舒搡他,顾不得敲电报了:“你神金啊。”

简煜佯装无辜蹭她:“就说吧。多迷恋啊?临走还要骗我的贞洁。”

“我认为我回不去了,走之前留个印记。”

“玩D/S也在你计划中?”

一语地破那点可怜的算盘,覃舒恨不能缝起他狡猾的手指:“行了,我就一时兴起……”

话音未落,简煜将臂膀倾轧她半身,她肘关节恰抵在他强有力震颤的心脏。

她敛了眸。

“别离开我好不好?覃舒。”男人敲打她手心,“别离开我。你都答应了。”

最后一下,指尖划出界外。就着渗透铁栅栏的光线,他松了咬肌,流露极具侵略性的落寞。

欲壑难填,于是吐弃无所用之的酸。可他分明知道,心软如她,冷血抑如她。

得到她似抚慰的答允,然后呢?

她仍是覃舒,一团浇不灭的火。他拿直觉发誓:若她知牺牲有意义,将毫不犹豫殉死。正因他们是同类,不付之一炬绝不善罢甘休,所以他理解她温吞下的乖张。

区别在,他一辈子渴望摆脱苦海,寻找必然外的概率;她则纵身一跃,势必摔个粉身碎骨。

他能怎么办呢?只能贪婪地描摹她容颜,一遍遍呢喃她名字,仿佛只需撒泼打滚便能博得她的同情而永远留住她,永远地有家可归。好在空有一股莽劲,不后悔,即便求得昙花一现的眷恋也甘之如饴。

这回,覃舒没作答。

她笑出了泪花,出于歉疚回抱了他。

温热的风拂开虚掩他耳廓鬓发:“简煜。你的直觉奏效了。我永远迷恋你。”

……

次日清晨。禁闭室所有门都开了,阒无一人,格外的空荡。

覃舒掀去简煜夜里为她披的外套,蹑手蹑脚离开。

长廊水管破了口,汩汩喷着水,混了满地泥,粘湿又腥臭。

覃舒踩着咯吱响的泥淖,一道浸没于骄阳,待适应强光,眯缝眼环顾周遭。

收容者们往返匆忙,用担架抬着呕吐或高烧的病患穿梭排排楼宇。看似秩序井然,实则因缺乏主心骨好比无头苍蝇乱撞。人人为焦躁的心情裹挟,搞不清目的地何在,故摩肩擦踵争执四起,甚大打出手,堵塞了本就不宽阔的道路。

覃舒随机拦住一人:“这是在干什么?”

那人惊惧地躲闪,含糊其辞:“瘟疫…病毒……”没解释完就跑远了。

她怀着困惑,怼开一圈看客,走到一扇昔日紧闭的通往地下的暗门前。

黑黢黢的洞口封了封条。执行部成员架防爆盾疏散暴动的收容者,却抵不住愈疯狂的抗议。

刀,枪,盾牌,呐喊,呼啸的拳头,蓝白相间的制服,狰狞得失智的面孔,不相干的元素糅杂仿若旧电影扑朔的蒙太奇,一浪接一浪,劈得喘不来气。

不知谁怒吼一嗓,人群一阵哗然:“必须解释!……欺上瞒下死了多少人!”

覃舒想趁乱溜进暗道,被执行部部员发现,不得不贴合伸缩门投降。

“出去!”持AK的男人说着用枪管捅她。

执行部部长来调解,上下打量她一番,喊部下:“放她进去吧。”

AK男迟疑,大概拿不准柏老板带的哪路货色,还是顺长官意放了她。

部长把覃舒领到更衣柜,取了辐射防护服和面罩给她。

覃舒检查防护服的内衬,意外发现未拆解的苏联国徽。部长一边翻找干净的脚套,一边教她穿防护服。她斟酌一路捕捉的风声,猜测地下恐有病毒传播,且大概率人为。

联系近期岛上爆发的风寒,覃舒有了数。

部长带她乘货梯到负二楼,穿过结了冰的走廊,停在一处电子锁前输密码。

须臾,双开自动门缓缓滑开。

纵然做足铺垫,见着惨绝人寰的景象,覃舒仍是忍不住咬出二字国粹。

钢铁构筑的高穹顶覆盖一层黏吝缴绕的电线,悬挂于巨型粒子加速器。加速器切面垂直地面,分隔两侧不同规格、装有不同溶液的培养皿。

管道错综复杂,与各种鸟类尸骸织作一张厚毯,沉沉地铺开。兽骨淋漓,又似攀附作辐射屏蔽用途的铅墙野蛮生长,到处是翻飞的血肉和打碎的试剂瓶。

踩踏着的一瞬,上空回荡起仿佛跨越时空的悲鸣。兴盛与落魄之境,惊惧与哀恸之色,在乍泄瞬息销声匿迹,随光阴荏苒褪了色,化为厚积薄发的脚印。

呼出的热气为面罩蒙了雾,于是一派荒诞便惝恍得不可见了。

覃舒闭了闭眼,听到部长隔着防护罩说:“前天发现的。”

“瘟疫?”

“是H5N1禽流感。2005年在俄罗斯和蒙古先后爆发过。”部长说,“前天有人发现暗道的门敞开着,上报执行部。昨晚采集出的PCR检测,是H5N1。”

“今早才讲?”

“经理说,先把事儿压着。”

覃舒蹙眉:“经理是谁?”

“曾万侯。部门的人都喊他经理,喊覃瑜主管,原来的主管是覃强生。”他说,“反正都是覃主管,喊惯了。他们各方内斗,部门的人知道,不掺和。”

覃舒凝视他,许是很难把注意力放在周围环境中。

“既然压着,今儿怎么放出风声了?”她问。

“经理说,放了吧。”

“然后就放了?”

“对。”

简直不可理喻。

覃舒走到一处培养皿前,擦拭一块干燥的血渍。

“这些是谁干的?”

男人怔愣:“什么?”

“总不能是自然形成的吧。”她指了指运作的机器,制冷机正不间断的嗡鸣,“你说前天发现暗道的门开着。可机器运转应该有段时日了。”

接着,又去查勘残骸。依稀能辨别银鸥和雪雁,其他的不甚了了。

“是。平常门是关着的,安全部每天都有检查。”他说,“暗道钥匙在主管和经理那。”

覃舒了然。

依她姐性子,绝不激进冒险;只有曾万侯,他完全脱离正常人思维。

曾万侯请食那次,她预感不妙,做了盘算:姓曾的底色不逊简煜,他俩都是天然的反社会苗子。

好在简煜有良知约束,绝不逾越雷池半步,插手程星星的事算他最离经叛道的一次,给他带来不小的冲击。

这种因不理解或不支持约定俗成的道德而施展报复的行为,在曾万侯身上抑有迹可循。比起被社会接纳的简煜,曾万侯颠三倒四的发言及其与常理背道的举止,分明在将他推向更深的地狱。可他绝不要爱,若有人明知他的恶行仍选择谅解,他恐会笑到失智。

覃舒回头看执行部部长:“我想,你应该明白,这些是谁制造的。”

男人耸肩:“我带你来,是经理的意思。”

“你是他手下?”

他沉吟,视线穿过防护罩,落向同样波澜不惊的她:“他是我恩人,我无条件服从他。”

覃舒:“依你的理智,不该认不清什么是对的,什么是错的。”

他笑了声,丝毫没动摇:“就算是他干的。又怎样?他有他的道理,何况……”

顿了顿,“除了执行部,谁都不清楚钥匙在哪?我们对外称柏老板干的,他给黑灰业场地,结果捅了篓子,畏罪自/杀了。经理么,他是大家的恩人,说要带各位离开恶/魔/岛,避避邪祟。”

覃舒恍然大悟:“凭你们几艘渔船根本不够送所有人。”

男人点点头:“所以先送一批,再送剩下的。至于先送谁嘛,众议投票决定。”

“不,你们连第一批都不会送。”她单是阐述不带主观色彩的事实,“没人愿意在有病的环境待下去,谁都想做第一批,人们会因为这个名额斗到筋疲力尽。”

男人咧开嘴,覃舒看到他漏风的犬牙。

他笑着问:“你就那么悲观?”

“你是清醒的。”覃舒说,“你知道你的恩人想做什么。”

“可我支持他,我这条命就是他给的。”他习惯性摩挲浓密胡茬,无奈防护罩挡脸,只能流露一抹不失尴尬的微笑,“我本该被枪毙的。是他救了我。”

“逃犯?”

男人捡起一根羽毛,捻磨着:“是。14年酒驾肇事逃逸。”

酒驾严重到枪毙是何种程度?

覃舒忽觉一股凉意顺脊柱窜涌。

而今,她才重新审谛这座岛上的住户:流民、逃犯、妓/女、赌鬼,一切对生活失去信心的边缘人……多舛的命途决定他们的思维惯性。

他们望着抛却大好前景扮演救世主的她,就像欣赏一个滑稽表演的小丑。除了好奇,更多的是幸灾乐祸。

“酒驾是我的错吗?都说了,不能喝,他们硬灌我。”男人耸耸肩,抛却稀烂的羽毛,“醉糊涂,就把油门当刹车踩了。”

话音未了,又为自己的过分坦率恼怒,操起乡音泄愤,“**的,人全没了。经理替我抄了他们的家。活该。通通都**报应。就该**……”

覃舒:“死了多少人?”

“多少?我忘了。好像是三个家庭。”他又露出那颗残缺的犬牙,笑得挺无辜。

覃舒很难想象,拥有如此坚毅眼光且不乏天真脾性的家伙会干出这等缺德事。

有点像踢凳脚的小孩撒泼,家长哄着他:“凳凳坏,宝宝乖。”然后把凳子拆了。

那个家长自然是曾万侯。

她无法说服被洗/脑的家伙。明知有这类人存在,一经接触仍反胃得要吐。

覃舒试咽下口中酸涩,转而观察起培养液中辨不出出处的糟糠。

随搅拌叶抡动,一只绿头鸭的眼珠子冒了出来,贴合玻璃器皿直勾勾瞪她。

她被吓得后退一步,与它对视良久,别过头,发现执行部部长捧腹笑得不能自持,分明在欣赏她出糗。

“曾万侯派你交代的完了吗?”她不加掩饰厌恶。

“经理说,风声放出来,你一定会亲临现场的。”男人收起狂笑,“他猜中了。”

多呆一秒都是耻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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