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混沌之后……
漆夜彩艰难地爬起来。
身下一摊人肉的触感,她拂去上面的石块,露出一张沾染了污秽碎屑的脸,但这丝毫不影响少年的俊秀。
臭小孩闭嘴的时候,还是有点姿色在身上的。
不管了,趁他还没醒,先把他打死算了!
意识一直迷迷糊糊的钟明昧,感受到一点微弱的光芒,睫毛轻颤了颤。
不曾想,下一刻,脸上就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痛,扯着耳后根都跟着疼。
钟明昧登时睁开了眼睛,锋利如刀的目光带着愈燃愈烈的怒火,直瞪着身上的漆夜彩。
“哟,这就醒了。”
漆夜彩拉扯了扯他的脸皮,像对待猫猫狗狗一样,又不轻不重地拍了两下。
感觉到自己被如此这般打量的目光,少年不悦地蹙起眉头:“滚!”
“……”漆夜彩不屑地勾起唇角,毫不留情地又给了他重重一巴掌,两边对了个称,“不孝子!好好跟你娘说话!”
从来都是被高高捧在天上的钟家小公子,就算是如今沦落至此,又何曾有过这样的待遇,承受这样的屈辱?
又惊又怒的少年倍感耻辱,埋在石中的手穿碎石头,想一拳捶翻这个女人。
然而女人的手速更快,像是预判了他的行动,一手抡起石头,砸在他刚伸出来的手上。
另一只手一拳捶在他的下巴上,使得他下巴一抬,头往后一撞,发出一声闷哼。
原始的疼痛感与血腥味,粗鲁地交杂在一起,一同蔓延开来。
钟明昧还没被欺负过这么惨。
眼尾泛红,有点想哭了。
不过他硬生生忍了回去。
打不过别人已经丢脸了,被人骑着打已经很丢脸了,被打哭就更丢脸了!
漆夜彩以前跟钟明昧打过不少架,把他打哭过好几次,所以没觉得什么。
这孩子吃硬不吃软,好好说话是不会听的,必须打到他服气。
他现在看起来应该也没力气再造次了,漆夜彩便起了身。
钟明昧抹去脸上的污痕,凭借着机关枪站了起来,飞快地擦拭掉眼角溢出的泪花。
枪身染了些许零碎的石渣与灰尘,还有丁点儿血迹,却不影响它金光闪烁。
就如同主人本身,哪怕被打得落花流水,也要盛气凌人。
漆夜彩也不浪费时间,定定心心去一边探索。
方才感应到这里潜伏着一只大怪物,现在毫无迹象,藏到哪里去了?
漆夜彩站在最里头看了看,发现石缝里渗出来些许暗沉沉的红色,像极了鲜血。
那个怪物不会被砸死了吧??
……也不是没可能。
漆夜彩张开左手,掌心出现一颗水晶球,上面的颜色剧烈冲击着。
哦豁,这个怪物,不仅没死,而且非常活跃,若是再加把火,它就要爆发了。
“咚咚咚——”
什么声音?
漆夜彩用夜眼看了看外面,人山人海,全是不合天的公民。
看来那酒楼老板都算计好了,搞一波大动静,再引来收拾烂摊子的。
看样子没问题,但有点不妥。
不合天是凡间体系下的文明城市,公民大都是手无缚鸡之力的平民百姓,如何对付得了超自然怪物?
大怪物发飙,遭殃的都是平民百姓。
钟明昧也注意到外面的动静了,吵吵嚷嚷的,应该是有活人在外面,那可就太好了,他可不想呆在这个鬼地方。
钟明昧把法宝都拿出来用,试图砸出一个出口来,被漆夜彩阻止了。
钟明昧不耐地皱眉:“少管我!”
漆夜彩长话短说,果不其然得到钟明昧一句:“别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可不关心他们,更没有那么好心。”
漆夜彩轻巧夺回他的机关弩,对准他的脑袋说:“我知道,所以如果你不听我的,我现在就把你杀了。”
钟明昧握紧了拳,但他确实打不过她。
漆夜彩吩咐钟明昧做个机关铃。
漆夜彩戴上玄铁手甲,看了眼钟明昧的进度,问:“还有多久?”
钟明昧不耐烦道:“催什么催。”
漆夜彩的长甲立刻抵在他的脖子上。
钟明昧气得咬牙切齿道:“马、上!”
而后又不服气地加了句:“哪有那么快嘛!”
不知不觉间,石缝中的血越来越多,在凹下去的一块,形成了小小的血水域。
漆夜彩指尖撩过一点血,放于鼻下闻了闻,一股陈年铁锈的味道袭来。
漆夜彩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为了避免任何意外,她将流程跟钟明昧介绍了一遍。
钟明昧一点也不想听。
然而一听到可能会死,他又立刻吓得不行,赶紧吵着要赶紧出去,还威胁道:“我要是有一点差池,死也不会放过你!”
漆夜彩:“脑残。”
钟明昧:“……你才脑残!”
笑点极低的漆夜彩不合时宜地笑出了声。
钟明昧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仔细思考了一下漆夜彩的计划。
其实很简单,就是把公民们引来,避免遭受伤害,但仅靠一个机关铃……
钟明昧突然对自己的手艺不自信了。
这个女人或许真的可以做到,但他做出来的东西……呃,这么多人这么大范围,真不太好说。
漆夜彩其实有更好的办法,但效率最高的灵力负担不起,还会释放灵气,产生乌瘴,污染环境,所以才选了凡物。
而且她对钟明昧的手工很自信,这孩子虽然平常吊儿郎当,但确实不愧是机关世家出来的,技能首屈一指。
钟明昧默默拿出他的扩音器。
漆夜彩眼尖:“你想干嘛?”
在这种严肃的事情上,钟明昧不会儿戏,指了指肩头的灵鸮,老实交代:“我想用它。”
漆夜彩立刻明白了:“你想用灵鸮的叫声控制百姓离开?”
钟明昧:“没错。”
漆夜彩道:“我刚才也有这个想法,但这是史无前例,虽然可能一时间控制全场,但灵鸮是恶声鸟,稍有不当,就会扰乱百姓心智。”
钟明昧嗤了声:“呵,只要使用得当就不会出差错。”
漆夜彩勾唇:“行,那我支持你。”
虽然她有很多种别的方法,不过钟明昧愿意出来做,她很欣慰,自然选择鼓励他。
而且在她身边,倘若有差错,她也能及时处理,但这种事能错到哪里去。
钟明昧被漆夜彩的坦然信赖弄得反而有些紧张了,她怎么这么信任他,他对自己都没那么自信,他可太清楚自己几斤几两了。
虽然能够确保有效果,但这个女人刚才一副严谨必胜的态度,现在又毫无保留地信任他,他突然感觉压力好大……
洞深处,暗红的血液如泉水涌出来。
洞外聚集满了人,大部分手中举着火折子,七嘴八舌地喊着口号,乱糟糟没个统一。
看到钟明昧出来,一群人立马不约而同,齐齐将矛头指向了钟明昧。
钟明昧蹙着眉头,看到这么多人,气势汹汹的,喊打喊杀的,本就紧张,这下更紧张了。
漆夜彩看出来了:“你不会害怕吧?”
钟明昧僵着身体嘴硬道:“胡说八道!”
漆夜彩也不逗他,拍了拍他的肩头,轻松一笑:“放宽心,对自己自信点,大胆做,出了事有我兜底。”
钟明昧不屑道:“谁要你兜底!”
漆夜彩伸出手,在钟明昧眼前打了个响指,全场瞬间静了下来,就连呼吸声都屏住了。
万物寂然。
钟明昧来不及诧异,立刻接上:“灵鸮,催命逐魂,恶声报丧!”
机关铃响起,鸮声直击灵魂,无限放大,那片刻安静后开始骚动的人群,又被这声音牵绕心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