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部分没有继承权的贵族,往往会为了嫁妆和一个不爱的女性结婚,彼此带着隔膜冷淡地过一辈子。
但这其中并不包括乔治。
虽然乔治大可以娶了伊丽莎白,在获得对方的钱财后将对方扔在家里,相敬如冰地生活,但这对三个人都不公平。
乔治已经在为不能向世界宣誓他对艾伦的爱意而遗憾,又怎么能接受伊丽莎白站在艾伦本来该站的位置呢?更何况,如果他真的和伊丽莎白结婚,面对神圣的婚姻,艾伦真的会无动于衷吗?
他一定会祝福我,乔治心想,然后为了我所谓的家庭,断绝一切继续发展的可能。
艾伦的爱一直都是这样的无私,又是这样的残忍——无论对他还是对自己。
“让我们去和伊丽莎白好好谈谈,”乔治对艾伦说,“为了我们的幸福,也为了她的幸福。”
艾伦有些犹豫,但他一直是拗不过乔治的。
伊丽莎白并不在葬礼上,她在霍尔的棺材旁待了一会儿就离开了,好在两人让人找来了她的贴身女仆。
“伊丽莎白在哪儿?”乔治问那个战战兢兢给的女仆。
“小姐在花园里透气,卡文迪什先生。”女仆为乔治指明了方向,但一只手一直摩挲着自己的裙子,“我正要为她拿一把扇子,这里的空气实在是太浑浊了。小姐本来就在伤心,这沉闷的空气都快让她晕倒了。”
显然,女仆是在为伊丽莎白的离开找借口,毕竟一个面对哥哥的死亡都冷漠以对的女性,在社交圈可不会得到什么好名声。
乔治点点头,并没有戳穿,但他没有马上离开,而是上下打量了女仆一番。
“先生?”女仆不明所以。
“你有着一张陌生的脸。”乔治露出了一副回忆的模样,“我记得伊丽莎白的贴身女仆原来是……”
艾伦就站在乔治的身后,闻言疑惑极了。乔治少爷认识伊丽莎白小姐的贴身女仆?要知道女仆是没有机会在宴会上侍奉宾客的,乔治少爷哪来的机会面见对方,甚至记住对方的模样?但下一刻,艾伦便看到女仆变了脸色,呼吸猛然急促的她显然受到了惊吓。
女仆的身体紧绷着,眼光朝着四周扫射,确定没人能听到他们的对话,犹豫了一阵才说:“玛莎生了病,她……”但她忽然想到了什么,视线在乔治身上停留了片刻,咬了咬嘴唇改变了说法,“小姐的贴身女仆犯了可怕的错误,已经被赶出庄园了。”
“可怕的错误?”
女仆慌张地解释道:“只是仆人之间的错误,她和小姐可没什么关系。您知道的,高贵的人只能确保自己的品质,但无法把控他人险恶的用心。小姐对玛莎是多么的慷慨,对我们是多么的温和,但玛莎受了恶魔的诱惑做了不体面的事,哪怕小姐为她求情,侯爵大人还是把她赶了出去。”
“不体面的事?”
“是……不,不是的,”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的女仆语无伦次起来,“是犯了错,是的,她只是犯了错。一个女仆不能犯错,犯错就该受到惩罚……”
因为贴身女仆年龄并不算大,又是一副被问得快要晕倒的模样,乔治也不想再为难人,让对方离开了。
“看来是会影响伊丽莎白小姐声誉的事。”艾伦小声地说,“需要我帮您去打听吗?”冷静下来的他后知后觉地想起,伊丽莎白并不是一位思想单纯的女性。严重到将贴身女仆都赶出去,真的是贴身女仆犯了错吗?
贵族的仆人为着忠诚的职责,可不会对一个外人坦诚相待。但显然,考虑到乔治有可能会成为伊丽莎白的丈夫,女仆才透露了一些消息——虽然她立刻就后悔了。
“楼上”与“楼下”的世界泾渭分明,身为贵族的乔治无法打探,那么身为男仆的艾伦,也许是最适合去探听消息的人了。
但乔治沉思了片刻,他拒绝了:“不,也许不需要。”
艾伦看向自己的主人,对方一副若有所思的模样:“您知道些什么吗?”
“只是些猜测,”乔治说,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乔治的脸色没了一开始的轻松,有些山雨欲来的阴郁,“去见见伊丽莎白吧。”
时间还在下午,阳光明媚的花园里,浓郁芬芳的玫瑰正随风摇曳,小巧精致的矢车菊点缀在草丛中,为一片盎然的绿意点缀了几分清新。
但在那牵牛花架下的长椅坐着的不止有伊丽莎白,还有她的父亲安东尼侯爵——那位过了一天又苍老了不少的绅士。
比起连装模作样都做不到的伊丽莎白来,安东尼侯爵是真的颓废且伤心着。明明还在年富力强的年纪,侯爵却已经显出了人到暮年才拥有的气质来。
安东尼侯爵先看到了乔治,艾伦本以为对方会像上次一样对乔治嗤之以鼻,但这一次,侯爵主动向乔治招了招手:“乔治。”
“安东尼先生。”乔治缓步走了过去。
伊丽莎白的视线本来投向了别处,闻言惊喜地转过了头来:“乔治,竟然是你。”她的笑容是甜美的,饱尝了蜜蜂的蜜露,她的双眸水汽氤氲,活像乔治就是她惟一的意中人。
不得不说,伊丽莎白表现出了一位情窍初开的少女所该表现的一切。
某些淑女向乔治露出爱慕眼神的场景,艾伦不止一次看到过,但这一次,他真切地感受到了心口的闷痛。
伊丽莎白不爱少爷,艾伦很确定,真正爱恋的眼神绝不是这样的。但这样的一位小姐,只要愿意,就能轻松抢走他这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