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抬起头,与舞台上的主持人对上视线。
那是个身材高挑的年轻女性,有着漂亮的古铜色皮肤,亚麻色头发盘在脑后,一身利落的长衫显得她神采奕奕。
美女主持人弯起浅蓝色的眼眸,向她招了招手:“我们会送出精美的礼品作为回报!”
周围的路人越多,霜月便越不愿意去听取那些乱七八糟的情感,不过也许是多亏了刚才的热舞表演,商业大楼门前群众情感是正向而积极的——至少大致是如此。
但她还是不喜欢成为人群的焦点。
大约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方才的几个舞娘凑了上来,用让人难以拒绝的热情邀请道:“不用担心,只是简单的问答而已。”
……盯上独自在异国他乡路边散步的小孩,这就已经够让人警惕了吧?
还是说,这里的人完全不觉得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黑风衣女孩摇了摇头,没有回答,凭借身形优势一溜烟钻入人群中消失不见,显然一副被吓到的模样。
台上的美女主持人丝毫不觉尴尬,只是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看来小姑娘还不习惯我们里约的热情,那么这位眼熟的先生呢?愿意上来赢取这份精美的礼品吗?”
“哦?我吗?”前排的大胡子男人指了指自己,高兴地跨上台,“当然!”
“请自我介绍一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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霜月收敛了些存在感,灵活避开聚集起来的人群,低头看向只有微微颤抖的指尖。
很好,她已经快克服对人群的恐惧了。
毕竟,她很习惯对自己使用脱敏疗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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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有趣的回答呢……”商业大楼前的舞台上,美女主持人笑意盈盈地接上话题,视线不经意间扫过黑风衣女孩离开的方向。
她侧过身,长衫摆动间露出修长结实的小腿,以及上方隐约可见的白色绷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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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识过贫民窟里的风景,再置身于富人区的街道上,会给人一种天堂地狱一线之隔的反差感。
霜月只在离开魔女结界时感受到过类似的反差感,然而现实世界有时似乎比魔女结界更加荒诞。
这半边是明亮繁华的都市与涌动的人流,基督像俯视下的另一半边却是死气沉沉的旧平房和形如枯槁的居民。
她还没有见到天亮以后的贫民窟,但想必也不会比夜晚好多少。
霜月望着前方的广告牌,微微出神。
如果没有从楼顶一跃而下,现在的她应该已经成年了,也许会过着普通的生活。
她不会想到自己被迫成为了魔法少女,不会想到自己能被其他人毫无保留地接受,不会想到自己敢加入什么黑衣组织。
自然也不会亲身感受到巴西的风情。
如果再一次站在天台边缘,她还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跳下吗?
她低下头,压了压帽檐。
也许会吧。
毕竟她总是将死亡当做最后的逃避手段。
正当她熟练地压下乱七八糟的思绪时,一抹浅色调的小花朵跃然进入视野中。
一位穿着西装的老绅士将星星点点的花朵凑到她面前,眼角的皱纹记录着岁月的痕迹,他慈祥地笑着说道:“孩子,祝你拥有美妙幸福的一天。”
他的背后是一辆摩托车,车上载着满满的花朵,一旁挂着简单的白板,上书「xx花店免费赠送植物」一类的字迹。
面前这片十字小花的花瓣边缘印着深色折痕,花茎尾部略有些皱,叶片上留有捆绑过的痕迹,大约是花店中退休下来的,就这么扔掉未免有些可惜。
霜月迟疑片刻,伸手接过花朵:“……多谢。”
饿到极点的时候,她曾经进食过路边花坛里的叶片和花瓣,带着一股植物的青涩味和泥土的芳香,口味意外地还不错,尤其是某种小草带着一股柠檬的香气,盖过了叶片的苦涩味道。
因此,她并不讨厌花草。
也并不讨厌老绅士身上所散发的善意。
她捏着手中的花朵轻轻来回旋转几下,没有嗅到记忆中植物和泥土的芳香。
也没有看到记忆中那抹鲜艳的颜色。
她将这朵花带回酒店,放在装了水的花瓶里,让这朵浅色调的花儿装饰浅色调的房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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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下的人们依旧欢声笑语来来往往,涂着彩绘的巴士悠然驶过,掀起路边女人们的裙摆。
酒店的楼顶,没有人听到女孩轻哼的歌声。
“乌鸦啊,为什么歌唱,因为在那高山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