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关掉出发的提示闹钟,长长地吁出一口气,同父母道别:“这次回宁市,会待久一点。应该可以多来几次,还希望你们不要嫌我烦。”
抬腿迈出几步,颜予又转过身笑着补了句:“下次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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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后,颜予乘坐的航班准点抵达沪市,过程顺利得像在质疑他拒绝怀颂卿接机的理由是否合理。
办理完入住手续后,颜予简单梳洗一番,便赶去品酒会的举办地点,想看看能不能帮上些什么忙。
陈闻见他没等车接,还提前过来,简直既无奈又感动。
“弟弟,你真的是及时雨啊!”陈闻激动地上前,轻轻拥抱了颜予一下,“我这边忙着接待走不开,麻烦你帮哥去会场内巡视一圈,找找还有没有疏漏。”
颜予点头,领了任务:“好的,陈闻哥辛苦。”
“你才辛苦,忙完哥要请你吃顿好的!”陈闻双手合十,作拜托状。
会场内的布置选用智利卡洛酒庄的品牌色,黑金为主,奢华大气。
茶歇咸甜俱全,每块点心上都嵌着个小小的朱古力logo牌,可见用心。
颜予亦没有敷衍分毫,连桌上的餐巾摆放都一一确认无误后,才最终赶在活动正式开始前,找了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安静地当个旁观者。
回到宁市后,他的生活便被接连不断的工作任务和各种交际填满,实在难得有这样置身人群之中却事不关己的清闲松弛时刻。
颜予的酒量虽不算好,但因为极度克制,倒也从未醉过。
现下,他彻底地放松精神,一杯接一杯的品,尝到最后竟有些喝上了头。
酒会结束时,满脸喜色的陈闻绕了半天才总算找到颜予:“我说弟弟,你可真会躲啊!”
“陈闻哥。”颜予的面颊染上绯色,眼神也因微醺变得格外柔和,“成交量还不错吧?”
陈闻坐到他旁边的空位上,低声同他耳语:“意料之外的好,不枉我拉下老脸,到处邀请酒商来参加。”
“恭喜,努力得到回报,并且如愿替卡洛打开了国内市场。”颜予真心为对方感到高兴。
“你也功不可没,要不要跟哥去续个摊?”陈闻敏锐地觉察出颜予的异样,“咱喝个痛快,然后回去好好睡一觉!”
颜予点亮手机屏幕,确认怀颂卿并没有再找他。
意料之中的事,其实说不上多失落。
不过,他确实想好好地睡一觉了,于是点头接受了陈闻的提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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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步行去了家位于会场附近的精品酒坊,径直坐到吧台,边欣赏调酒师令人眼花缭乱的手艺,边闲聊谈心。
陈闻身为店里的老主顾,自告奋勇地帮颜予点了杯“血腥玛丽”,并十分贴心地提示道:“后劲有点足哦,慢慢喝。”
颜予尝了一口,味蕾瞬间被甜酸苦辣掺杂的酒液掌控,伏特加的烈和番茄的清新矛盾又和谐。他竖起拇指,给出了四字点评:“提神醒脑。”
“主要是觉得你今天的状态好像不大对,想着来点刺激的让你换换心情!”陈闻靠近了些,仔细端详着颜予的神色。
颜予苦笑一声:“没什么,可能今天日子有点特殊,加上最近发现自己并非想象中的那般无欲无求,反而变得有些贪得无厌,所以在自省罢了。”
陈闻嗅到了这话里暗含的意味,但还是选择用只有两人能够听到的声音表明真心:“颜予,我其实挺喜欢你的。”
颜予同样眼神真挚地直视着对方,没有拐弯抹角:“对不起,陈闻哥。”
“嗐,不用道歉。”陈闻退回自己的位置,也吞了口酒,“哥属实浪荡了些,但从来主打一个你情我愿。明白你对我没意思,但不影响我对你的欣赏。”
颜予举杯跟陈闻碰了下:“谢谢哥的喜欢和欣赏。”
“不客气,哥得去趟洗手间。”陈闻走出两步,还不忘回头叮嘱,“你别喝太快啊,弟弟。”
颜予嘴上答应,余光瞧着陈闻离开的背影。
爱就爱,恨就恨。宁做真小人,不当伪君子。洒脱来去的自在啊,真是教人羡慕。
他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刚想跟调酒师说再来一杯时,电话响了。
专属于某人的来电铃声令颜予怔愣半晌,但对方似乎极有耐心,不肯轻易善罢甘休的架势。
颜予抿紧唇瓣,按下接听:“喂,怀庄主,找我有事吗?”
“喝酒了?”怀颂卿语声沉沉,“品酒会结束了,你没回宾馆吗?”
“怀庄主,现在是下班时间,员工没义务跟老板报备私人行程的。”
事实证明,酒精不仅可以帮怂人壮胆,还能使人一朝贪念散尽,无欲则刚。
好巧不巧,这时刚好有个搭讪的凑上前,暧昧地揽过颜予肩膀:“帅哥,谁惹你不高兴啦?”
颜予面露不耐,抬臂挡掉了对方的手,欲起身躲开却发觉头晕得厉害,反倒一不小心栽进了对方怀里。
“哟,这是投怀送抱吗?”那人趁机得寸进尺,附上他耳边,“跟陈闻那个浪荡子,不如跟我,哥哥可是表里如一的!”
颜予晃了晃脑袋,清醒过来的瞬间先是立刻切断了与怀颂卿的通话。
接着,他双手猛一使力将身侧那位整个人旋转半圈,抵到吧台上,再以手肘死死顶住对方的咽喉处。
颜予嗓音听不出怒意,嘴角甚至还挂着笑,但那双眸子里的冷冽莫名令人胆寒:“这位先生,招惹错人咯,下次记得擦亮眼睛。”
话说完,他放下胳膊,把自己胸前歪掉的领带索性彻底扯松。然后拎起挂在椅背的西装外套,踱步往前台走。
颜予本想付钱,但被告知签单即可,会统一记到陈闻账上。
他点点头,给陈闻发了条微信告知。
尔后,颜予独自推开店门,站到窗外廊下,想借晚风醒醒酒。
等陈闻急冲冲地跑出来找人时,颜予正倚靠着墙壁望天。
听到响动后,他懒懒地歪头,眼神迷蒙地笑看着对方,眸底的醉意似乎更浓了几分。
陈闻呼吸一滞,下意识低头又瞄了瞄已然暗掉的手机屏幕。
真不怪姓怀的看得紧,颜予身上独有一股随性与执拗交织的气质,若即若离的矛盾感,惹得人忍不住步步靠近,想要细探究竟。
正应了那句,越抓不牢,便越勾魂。
陈闻行至颜予身旁,正要开口,却被街边陡然响起的汽车鸣笛声打断。
得,想曹操,曹操到。
陈闻默默叹了口气:“走吧,颜予弟弟。别在这儿靠着了,有人来接你啦。”
颜予有些不明所以,酒精减缓了他的反应速度,等他慢悠悠地移动视线,顺着陈闻示意的方向望过去时,车后座的人已经先一步行动了。
司机王叔扶着怀颂卿坐上简易的折叠轮椅,而后又一路推着他经过坑洼不平的砖石人行道,来到颜予跟前,停住。
分明费尽周章,主动来寻他,可怀颂卿却偏偏不肯率先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目光灼灼。
最后还是颜予缓过神,沉不住气地发问:“你……怎么来了?”
“来接人。”怀颂卿朝他伸出手,掌心里放着两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说话的语气像在诱拐无知青年,“跟我回去,愿意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