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说是吧,靳总?”
秦明珍却快被她这一番话弄糊涂,视线在孟樱宁和靳宴惟身上逡巡一圈,摸不着头脑:
“你俩闹什么矛盾了吗?怎么奇奇怪怪的。”
孟樱宁没说话。
靳宴惟便替她作答:
“是我的错,不小心惹小樱花生气了。”
“称呼什么的也不重要,她想喊什么就喊什么,开心就好。”
靳宴惟一番话说得滴水不漏,化解了秦明珍心头疑虑,她若有所得地点点头:
“你们小年轻之间有点小摩擦小矛盾也正常,好好沟通,说开来就好。”
“……”
孟樱宁用勺子戳了戳碗底,倍感郁闷。
她用不阴不阳的口吻含沙射影了那么久,就是想让靳宴惟下不来台,没想到总是被他云淡风轻地带过去。
那感觉,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她闷闷地吁出一口气。
心底有个小人叫嚣着,想一拳把靳宴惟锤爆。
面前搁置喝尽的汤碗,孟樱宁犹自郁闷着。
忽地,眼前斜过来一双干净修长的手。
那手细瘦分明,轻巧执筷,搛了一箸糯米排骨放在她碗中。
孟樱宁低眼瞧着碗中突然出现的食物。
糯米莹润绵软,排骨肉厚骨嫩,单看着,就让人食欲大动。
但她并未动筷。
静默两秒,孟樱宁抬起手里的榉木筷。
绕开碗里那块排骨,探手去夹取摆在面前的花椰菜。
吃完,她又夹了几筷别的食物。
自始自终,都没有动过碗里的那块排骨。
靳宴惟看着她的举动,垂了下眼睫,并未作声。
秦明珍动作优雅地用完一碗椰子鸡汤,用柔软手帕细致地拭了拭唇角。
刚想和他们聊几句话,余光却瞥见孟樱宁碗里岿然不动的排骨,纳罕地问女儿:
“你不是最喜欢吃糯米排骨了吗?怎么都不吃了?”
孟樱宁慢条斯理咀嚼完一牙脆嫩的花椰菜,才不咸不淡开口:“我现在不喜欢吃了。”
秦明珍狐疑:“真不喜欢吃了?”
垂眸,盯着那块排骨几秒,孟樱宁偏开目光,语气淡淡:
“对啊,不喜欢了。”
都快数不清她第几次说“不喜欢”这三个字了。
人都是会变的,不可能总执妄于过去。也没有什么是一成不变的,不管是口味,亦或爱好。
连同,年少的喜欢。
-
用完午餐,秦明珍又拉着靳宴惟聊了一会儿天。
聊过去,聊家长里短,以及聊长辈最为关心的话题——
“宴惟,你现在有女朋友了吗?”
靳宴惟下意识往旁边瞥一眼。
坐在另一侧沙发,正在翻看时尚杂志的女孩,她并未抬头,松软长发垂落,雾粉色的裙子勾勒薄肩细腰。
也不知道听没听到。
“还没有。”他答。
秦明珍有些意外,但也觉得合理。
这孩子性子太冷清,又一心专注事业,感情方面空白也正常。
遗憾之余,转念又想到什么,她来了兴致:
“那要不我给你介绍几个,都是名门淑女,才貌兼备,看看你有没有感兴趣的……”
“不用了伯母。”
靳宴惟出声拒绝,语气温和有礼,说出来的内容却格外震撼:
“我现在已经有钟意的女孩了。”
旁边传来杂志翻页声。
窸窸窣窣的,声响比之前大一些。
听到靳宴惟的话,秦明珍讶异地张了张嘴,好奇问:
“哪家的女孩子,我认识吗?能被你钟意,应该是个很优秀的女孩子吧。”
靳宴惟但笑不语。
静默两秒,他卖了个关子:“暂时还是先不告知大家了。”
秦明珍不解:“为什么?”
靳宴惟:“因为我还在追求她,等追到了,再告知也不迟。”
秦明珍心下意外极了。
很难想像,有一天她会从靳宴惟口中听到这样的话。
也不知他口中所说的女孩是何方神圣。
面对这般打着灯笼都找不到的优质男性,竟然能按耐住芳心,还倒逼着人上赶着去追求。
真想见一见。
又聊了一会儿,家里的管家走过来,告知秦明珍时间快到她和其他富太太约定去美容院的点,问她要准备哪些出行物件。
秦明珍只好暂停聊天,起身后招呼着:
“那我就先去梳妆打扮了。宴惟,你和樱宁聊吧。”
很快,秦明珍那穿着旗袍的风姿绰约身影消失在拐角。
客厅安静下来。
孟樱宁看了半天的杂志,却发现此时的她几乎没看进去什么内容,她心烦意乱地又翻了一页。
等她看到第三行的文字时,面前出现了一双男士皮鞋,植鞣皮样式,典雅矜贵。
靳宴惟站在她面前,高大的身形几乎遮挡了她全部的视线,清颀影子投落在雪白纸页。
孟樱宁仰起脑袋,绷着唇,没什么情绪地看他:“你挡住我光线了。”
换做以前,靳宴惟或许已然从善如流挪动脚步,往旁边走去。
但此刻,他依旧站在原地,八风不动。
将自己的身影强势地框入在孟樱宁的视线之中,靳宴惟薄唇微启,语调温和:
“小樱花,我们谈谈。”
“不要叫我小樱花。”
孟樱宁面无表情:“还有,我们没什么好谈的。”
靳宴惟丝毫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神色清淡无波。
甚至可以说,比绝大多数时候都更温和。
“我知道伤害已经造成,覆水难收,说再多也是徒劳无功。”
“但是,你能再给我一次机会吗?”
乍一听起来,像是渣男发言。
但靳宴惟只是很坦诚地说,没有多余弯弯绕绕。
而且这些话,要是被靳氏集团的那些员工听到,下巴都要被吓得脱臼。
什么时候,惜字如金的boss会说那么多话。
高高在上如天神的人,也有一天,会折下清傲颈项,弯下背脊恳求于人。
然孟樱宁并不买账:“不必了,那些事我早就不在意了。”
“如果靳总你实在太闲的话,就多去想想怎么追钟意的女孩,不要把时间耗在我这里。”
“可我现在就在追。”
靳宴惟看着她,语调不高不低,却很笃定。
孟樱宁握住纸张的手收紧,搭在边缘的指尖用力到泛白。
片刻后,她昂着精巧的下巴,一股不服输的倔强:“靳总到底有什么目的,不妨明说。”
靳宴惟:“没目的。”
孟樱宁不信。
她乌发红唇,眼眸潋滟,冷着脸时自带恃靓行凶的气场:
“靳总现在赚得盆满钵满,生活过得太舒坦,无事可干,所以拿我作消遣,是吗?”
“你以为我还是之前那个,屁颠颠一直追在你身后跑的无知小女孩了吗?”
说这句话时,孟樱宁声线颤了一下,但她还是努力稳住了。
靳宴惟听出来了,心脏一瞬发紧。
低眼,盯着那双倔强干净的眼眸。
靳宴惟视线一瞬不瞬,直勾勾的,不加任何掩饰,给人一种全心全意的错觉。
“那就重新来过——”
“这次,换我来追你,可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