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儿吃完奶,心满意足地躺在摇篮里睡得香甜。她脸庞上的疮痕已淡去了八九分,但鲛儿每每抚摸希儿娇嫩小脸心中仍不免心疼愤恨。守护在希儿身侧的寻灵和浮兰不约而同对视了一眼,尽管体谅鲛儿心情但还是得温柔轻语地劝说她注意身子早些休息。寻灵和浮兰俱是对氐氏、对北海水晶宫忠心耿耿的臣子。两百年前定海珠失落,寻灵正是为此才受了重伤以致身形从此异常。氐氏鲛人繁衍艰难,周遭一贯危机重重,浮兰先后作为鲛儿母亲和鲛儿的替身,几次三番保护鲛儿躲避刺杀,所谓鲛人其实为儒艮的说法即是由此而来。眼尾瞥见分别负责把守殿外和伫立殿内的,奉姜伋之命,自君翊殿调拨过来,无论姜伋在于不在都尽忠职守不敢有丝毫懈怠的一众冥官、守卫、侍婢,鲛儿婉转心绪整容抬眸,朝着寻灵和浮兰乖巧一笑。鲤鱼精上前一左一右搀扶起鲛儿侍候她宽衣,殿外送进来一封姜伋亲笔信,按例检查确定无甚异样阿澧将信呈给鲛儿。看顾希儿的寻灵和浮兰脸上都是一副看惯了的表情,短短几日诸如此类的情景她们已经不知看过多少回了。鲛儿接过信来细读。姜伋这封信写得很长很长,不过总结起来其实也就三件事:我爹凶我,我姐夫护我,猜猜我想吃什么。鲛儿嘴角上弯眼底情波暗起,立刻提笔回信叫来使给姜伋带去。鲛儿的这封回信也很长,比姜伋的信还要长。在信中,她先是劝慰姜伋,道明姜子牙厉言提点完全是出于一片爱子之心,同时也勉励姜伋勤劳王事不可辜负姬发的爱重提携。信的结尾她画了一幅雪里红的图画,新鲜水灵的红果外面裹了一层雪白的糖霜,正是往常姜伋服过药鲛儿便拿来给他解苦的甜点。姜伋盯着福伯举起给他看的栩栩如生的图画儿馋得口中舌齿间津液直冒,给他诊完脉的俞跗见状收回手认真说道,“公子不必着急,您只要康复了,就可以吃了。”
“真的?”姜伋整张脸写满了“我不信”,俞跗勾起嘴角回了他一个“公子英明”的眼神儿行礼退了出去。姜伋伸手取回鲛儿回信吩咐福伯退下并传阎罗王进来,自己则是趁这个空档把信藏到了枕头底下。阎罗王受召入内俯身请礼,姜伋背靠累枕温声问道,“小敖因奉膳不周被你罚没陋室服役也有些日子了,你看能否放他出来啊?”
阎罗王神色一峻,姜伋稍稍坐起转了转身子继续说道,“我体内尚有蛊虫需要化解,再过两三日必然还得再服一次,到时又是高热疼痛免不了要折腾一番。华云大病初愈,大哥连熬了好几宿,福伯是伺候我外公的我不好劳动,可我身边也不能没有服侍的。”
阎罗王鼻孔中哼出两道是森冷气息,“公子说了一大车的话,无非就是想让我放了小敖。他可真有福气,犯了那么大的错,我也不过是发落他去陋室干几天粗活罢了,公子便不忍心要捞他出来了。只是臣实在想问一句,君翊殿上下数百婢仆,除了小敖,难道就再没一个能合您心意的吗?”
“咱们殿阁里的婢仆都是依规选聘的,他们被拘着,我也不自在。小敖是我一手调教出来的,情分不同,哪怕我一时气儿不顺,骂他一句打他两下,他也不会跑去内廷局告我一状吧。”
阎罗王静静凝睇着姜伋,负气的脸上明晃晃地挂着“您觉着我会信?”姜伋也知自己此举偏袒甚至徇私之嫌,于是更加放软了姿态只一双眼睛直勾勾地恳切望着他。阎罗王被他望得浑身不自在,只得扭头避开他的双眼含糊应付,“臣……酌情安排。”
姜伋莞尔俯身道谢,随后起身又道,“之前慎慈元君侍疾,我没打声招呼就跑了,委实失礼了。你这就去备份礼,稍候陪我去一趟还魂崖,我好亲自向慎慈元君赔礼。”
阎罗王听到这话登时又来劲了,“公子只消向慎慈元君赔礼吗?”
姜伋赔着笑,“鬼市一百里,您随意挑,我请客。”
“您当我是小敖吗?成天就只惦记着吃喝玩乐。”阎罗王俯视姜伋一瞥,旋即两臂环胸扬起下巴,“平安里,饕餮楼。”
姜伋顿觉肉痛,腆着脸试着跟阎罗王讨价还价,“我觉得,隔壁里的馒头张……”
“嗯?”阎罗王敛容朝姜伋下压一个眼神,姜伋见状立刻咽下本来要说的话顶着一道变了形的笑容改口说道,“……的馒头汤,您看我能吃吗?”
“臣帮您去问问俞先生,不过,您别抱太大希望就是。”阎罗王点了点头转身出去,姜伋靠回累枕赶紧舒口气好缓和一下刚才的心情,不想他这口气才舒到一半阎罗王又抹身回来。姜伋拢起嘴角面露疑惑,阎罗王施礼禀报,“公子,鬼门关相柳、望乡台南河、还魂崖慎慈元君请见。”
姜伋眸色一深抬起手来,阎罗王立刻俯身上前把姜伋扶下床榻。仆役双手齐眉捧漱具衣冠弯腰噤声鱼贯入内按次跪下,阎罗王服侍姜伋洗漱更衣。姜伋在君翊殿书房接见相柳、南河与慎慈元君,阎罗王陪伴在测。主臣见礼毕便开始谈正事,“三位来见我,可是之前请你们查的事情有了结果?”
“回公子,臣等奉命赴阳共行了三次大索,除梅山和鹰川皆无异样。您歇驾邯郸主宅那日,主宅亦无鬼魂出没痕迹,您卧房窗前也没女子有意窥探。少夫人对您大不敬那日,您房外倒是有女子,是您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