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宓元君垂眸一笑,“这还用听吗?自然是哗啦啦地跟流水似的响了。”
置放在姜伋旁侧火盆烧得极旺,跳动的火光照得姜伋红扑扑的。婢女们做好差事悉数低头敛声退了出去,姜伋和后土分别招呼洛宓元君和阎罗王近前落座。阎罗王和洛宓行礼坐下,姜伋自后土怀中坐起身来说道,“后土娘娘,人间有一鹰川之地,境内活跃一名为乌衣教的组织,教人夺魂炼药,使傀儡术杀人害命,到如今已有几十年了。此事不可放任不管,我打算委派给后土殿密查。”
后土和洛宓元君面上一震,下意识地对视过一眼,后土转回头来与姜伋说道,“公子信任后土殿,委以重任,臣十分感激。只是臣虽蒙王上赐殿,但已淡出朝局多年,洛宓和蓐收,职责所在也不好过问,而且依公子所言,此事关系甚大,由君翊殿负责,先命阎罗王密查,若日后查出了蛛丝马迹,再让后土殿介入,是否更妥当些?”
洛宓元君亦拒绝道,“正是如此。公子明鉴,非臣推脱,实在是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何况,公子先前交代给臣的事情,臣到现在都还没办妥,若在耽搁了这件大事,臣的罪责可就更重了。”
“后土殿有不便之处,我岂会不知?我原本也是准备像后土娘娘说的那般安排,不想阎罗王竟是个糊涂的,知晓得比我还晚,更可恶的是这厮居然还妄想欺瞒我!”
“还有这一出?”后土和洛宓元君俱是吃惊地看向阎罗王,后土似乎不敢相信地说道,“耀之什么时候有这个胆子了?”
阎罗王臊了脸深垂下头,后土见此随即怒哼一声薄斥道,“卓华,你这可是自己讨打!”
“可不是嘛,要不是念着他还是知道关心我,凡事为我考虑着,我早就杖刑伺候他了。”姜伋气性未歇似的又瞪了阎罗王一眼,自缓了缓情绪方继续说道,“另则,乌衣教这帮人早先也曾在殷商活动,我总觉得他们跟本座先前交给洛宓元君的事情有所关联。此外,梅山那边姑获府也可去查探一番,殷商王孙贵族埋葬之地,里头藏有什么线索也说不定。”
梅山那边姜伋早派了蚩尤前去盯着,又秘令刑天暗中照管,现下又把姑获府牵扯进来,如此重视,要么是姜伋掌握了详实的线索,要么是对蚩尤失去了耐心,甚至可能是姜伋对蚩尤产生了疑心。阎罗王心中暗自揣测,却不敢往深处揣测,嘴上更是完全不敢问出来。姜伋在梅山遇刺事件办到今天他都没有给出一个明白,再者蚩尤呈报上来的奏章也通篇含糊其辞,因此在梅山这事上,他即便想替蚩尤周全也是有心无力,更怕自己言语不当引得姜伋多思,因此他明事地选择了闭嘴,缩起脑袋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旁边洛宓还试图推掉这件差事,却听见姜伋叹息着说道,“洛宓姑姑,我何尝不知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道理?我如今居上殿之位掌王上玺印貌似尊贵,但我心里清楚我究竟是什么,我其实也没想搞出什么动静出来,也想着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冥界清净太平,我自己也能保得长久,可是洛宓姑姑,我眼瞧着那些凄厉呼号的冤魂,我实在是做不到昧起良心装聋作哑呀!”
洛宓元君脸上那两道柳叶弯眉忍不住一瞬抽搐。好家伙,不过两句话的功夫就给她扣上了不遵上殿、目无王上、懈怠职责三行大罪外加一条没有良心的严厉指责,如此一来这差事她是非接不可了,“公子说这话实在羞煞臣了,难得公子信重,臣必不会叫公子失望。”
“洛宓元君当然不会叫本座失望,此事便辛苦洛宓元君了。”姜伋朝洛宓元君满意一笑,终于放过了她转头去磨后土问她讨茶吃。用过一杯茶后姜伋带着阎罗王告辞离开,出门下阶时正遇蓐收下值回来。姜伋笑着和蓐收打了声招呼关切两句后便上车走了,蓐收恭送至姜伋车架消失在自己眼前,礼毕敛容转身跑步入殿,连甲胄都没来得及卸下便去见后土。听后土讲完姜伋来意,蓐收一副果然不出所料的表情慢慢坐下,“还真是夜猫子进宅无事不来,好在明律规定有案必立,立案必查,这又是密查,咱们只管做咱们的,哪怕明天换了个上殿,也不关咱们的事儿,只是后土娘娘,您这闲适日子怕是到头了。”
后土无所谓地轻轻一笑,“我倒不在乎这个,我现在就怕公子会走到一半畏了手脚。”
蓐收肯定道,“若是这个,您大可不必忧虑,这小子一定会坚持到底。”
“既如此,那我便助他一臂之力。”后土拿起茶杯啜了一口,淡然道,“公子带了糕点过来,那盘黄金芝麻卷是你爱吃的,给你留了,你这就去吃一块儿,喝口茶,歇一歇。洛宓,你去鬼市找找有没有什么新鲜吃食,备一份给君翊殿作为还礼。”
“喏。”洛宓元君和蓐收俯身告退,后土靠坐上凭几望向窗外眼底倏然划过一抹锃亮,恍若宝剑出鞘一刻必会发出的那道寒冽剑光,刹那间便将窗外飞舞着的一团团鬼火劈了个粉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