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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9章 鲸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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负物质世界中,大司命与数不清的黑袍首领一边维持秩序,一边帮白袍首领们给灵魂们排队,等候少司命的投生命令。有的灵魂等了很久,十分焦躁:“这投草被烧,投鱼被毒,只能捡自杀的躯壳用,啥时候能好好过完一生,啥时候能投胎成人啊??”

“我刚刚接到萨拉大人的线报,历任上级司星将很快到来,为停滞繁衍的正物质世界解决问题。”少司命看着人满为患的空间,努力维持秩序。

这话少司命说了不止一次,灵魂们哀声载道,有些等累的纷纷离开地面,往更远的生命之星飞去:“算了算了,这个星星算是废了,走吧。”有的灵魂一屁股坐下,愤懑不平:“修泽这种人类高层不死,这个世界就没法发展下去了。”

还有些灵魂初来乍到,直接飞到手拿手电筒的修泽身边,指着他的鼻子骂得声嘶力竭,当然,这一切在正物质世界都是无法听到看到的。

“愿你来生懂得为自己而活吧……”耳边的声音像涟漪一般荡漾,反弹,鱼茔躺在黑暗里,睁开了双眼,依旧是一片黑暗。好逼真的梦啊……

想到梦里的自己一心做好符合标准的优秀女孩,却仍得不到心仪男子的肯定,鱼茔心里涌上一股失落又难过的感觉。

“嘀——嘀——嘀——”的机械声如同细密的铆钉不断敲进鱼茔的耳膜,她觉得这种声音好吵。“吵死了……”她呢喃。

眼皮突然被一双冰凉的手撑开,鱼茔眼前瞬间一片莹白,她想闭上眼,却被那只手撑得更大。看到鱼茔的瞳孔在强光下正常收缩,修泽陷入狂喜:“还真活了。”

意识到实验真的成功了,他关掉手电,兴奋地在实验室里狂跳。

没过多久,修泽带孩子快抑郁了。对着鱼茔懵懂的脸,他忍无可忍骂道:“人家蓝风轻学啥也快,你咋这么笨,连走路都不会。饿了就吃啊,只对着食物张嘴,是希望它们自己跳进嘴里吗??”

“她很调皮,会用所有已知的词骂对她不好的人,会编瞎话让伤害她的人吃瘪,会和不讲理的人讨价还价,恨不得不花任何代价把能占的便宜都占了……”梦里那个漂亮男人喜欢的女孩是这样的,这样行事似乎不会轻易让自己吃亏,那么她也可以学一点吧?人类年龄7岁,却只长到一米刚出头的鱼茔对修泽翻了个白眼:“说明你教得不行呗。”

修泽听不懂鲸语,却看懂了鱼茔翻白眼的样子,他气得把碗筷一摔,把鱼茔推倒在地,飞起一脚踹到鱼茔稚嫩的双腿上。鱼茔仿佛感觉不到疼,不哭不叫,小手在地上一摸,把掉在地上的肉块飞快塞进嘴里。梦里那个男人在战火纷飞中丢下了金银细软和喜爱的书籍,却一直把她带在身边,她对此很疑惑,那个男人只说了一句:“留得青山在,人比什么都重要。”没错,只有活着才能找机会杀了这个动不动就拿她撒气的人。“等我长大了,一定亲手肢解了你。”鱼茔一边吃肉,一边恶狠狠地想。

看到如此熟悉的一幕,修泽从鱼茔小小的身体中看到了幼时的自己。他突然抱住吃得满脸是油的鱼茔,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对……对不起……我发誓过不会成为父亲那种人的……“

鱼茔心里骂了一声神经病,不知道是肉丸有点大,卡住了嗓子眼,还是不习惯熟食的味道,她瞬间在修泽怀里干呕,吐了他一身。这一幕让修泽更觉得是自己吓到孩子了,他将鱼茔抱在腿上,一边唱着不熟练的儿歌,一边亲自喂她吃饭。

与此同时的门外,修泽的工作人员拿激光枪抵着蓝风轻的后心,让她看清楚里面的鱼茔确实复活,才拎起她手中的镣铐将她牵走。

蓝风轻本想生死由命,利用自己的永生耗死修泽,拖死人类,没成想蓝蓝居然被人类成功复活,还继承了永生。从无所畏惧变得被人拿捏,这是她最不想看到的事。她心情很复杂,既担心蓝蓝会成为自己的软肋,又庆幸自己身边还有家人。但事已至此,她只好扛起族长的责任,想办法通过自己的努力让族人过得好一些。

光芒刺眼的医院楼道里,身披白大褂的工作人员来来往往,数不尽的担架把折磨到昏迷的各种动植物推进病房。没过多久,担架又把盖着白布的生命推了出来,整组流程机械得像工厂的流水线。蓝风轻眉头一皱,问押解她的工作人员:“你们这是在做什么?”

“为了获取药物在人体内发挥作用的数据,做一些同类替代实验,有牺牲很正常。”工作人员的声音毫无波澜,仿佛在说一件正常不过的事。

“替代?那也就是说存在一定误差喽。”蓝风轻嘲讽道:“既然是人类要用的,为什么不直接找人类做实验对象?”

“这是与道德相背离的事。”工作人员将她带上军队的车,就拉上了车门。

人类满足自己的私心,找别的生命做代替实验,找同族就是与道德相背离。这样的世道,真理只掌握在强者与权力手中。蓝风轻的微笑渐渐扭曲,充满仇恨地盯着前排军官的后脑勺。

回到军队,军官把战争任命书和用来保存最新武器的“仓库”戒指推到蓝风轻面前,她戴着镣铐,不屑地抱臂后仰:“这是谁的意思。”

“你无权过问。”军官说完,凭空拉出一个透明的显示屏,上面显示修泽正把特制的链绳套到鱼茔脖子上,这种链条不会形变,切割不断,高温不熔,全靠激活它的人控制,蓝风轻手上就戴着一个。她内心虽然拒绝,但不得不接过这残忍的任务。她如果继续不配合,鱼茔的日子怕是不好过,那么自己到时候很大概率会受到家族诅咒的反噬,白活一生。

蓝风轻的身体成长得比鱼茔快,目前已经成年,骨头也基本闭合。而鱼茔还是小孩的模样,和蓝风轻站一起,头顶只到她腰部。蓝风轻俯视鱼茔,小小的她脖子上戴着笨重的锁链,十分刺眼。她强忍心中的愤恨,故作轻松问:“当人类玩物的感觉怎么样?”

鱼茔从旁人听过蓝风轻的战捷,知道她此时的风头火势,只低低说:“不敢和你比。”

“别墅虽好,终究还是比不过我的沙场点兵。”蓝风轻其实不喜欢打仗,可她别无选择,她不打,将来就是鱼茔去打。身为族长,却眼睁睁看着子民被人驱使,她就算躲着独活,心里也不会好受。

鱼茔不明白,族长夫人明明可以逃走,为什么选择替邪恶的人类卖命。她仰视着蓝风轻,质问道:“替人类点兵?”

“只要能听到人类的哭嚎,管他替谁点兵点将。人类最好永远达不成共识,永远处于内讧,这样我就能轻而易举让他们灭族。”在鱼茔面前,蓝风轻丝毫不掩藏自己的野心。旁边负责监视的军人听不懂蓝鲸家族的语言,雄鹰一般的冷眸死死凝视着一大一小两个女孩。

探视时间到了,房间内响起警报声。蓝风轻笑着摸摸鱼茔的小脑袋,说得云淡风轻,正如她的名字:“我走了,你好好活,记得祝我死在战场上。”

正值午夜,世界却一片明亮,天上挂着十几枚人造太阳,发出刺眼的白光,将玻璃搭成的高楼大厦晒得晃眼。修泽戴好墨镜,牵着鱼茔的链条从部队里出来,每隔一段路就能碰到将死或已经饿死的流民,他们拖家带口,瘦骨嶙峋,在这光明的世界没有任何遮风挡雨的家当。

这个世界上,没有谋生技能的人只能等着负责人送来分配的口粮,可东西到他们手中,吹一吹就没有了。那些活着的人,看上去和死去没什么两样,都是垂垂老矣,分不清是男是女,是老是少。身边但凡有个差不多健康的孩子,都会被衣着靓丽的人掳走。这些被抢走孩子的家长不挣扎,不哭喊,反而对孩子的去向充满了希望。穷,是养不起后代的,与其等着饿死,还不如让孩子们去更好的地方生存。

永生是从植物开始摸排的,可拔光了最后一颗小苗,人类还是无法获取可继承的永生基因密码,人类政权的手自然而然伸向了动物。修泽有了鱼茔,父爱如山崩地裂汹涌而来,似乎让他冷静了一些,开始重新审视自己手下的家园。他本想改变一切,却发现事态已经不受他控制了。他站在十几个人工太阳下,连影子都没有。他不禁怀疑自己:“我是不是错了……”

鱼茔一听,顿时觉得这人伪善得厉害,她操着熟练的鲸语嘲讽:“苍天了,不让植物存活,还想让人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你那么牛逼,谁敢说你一句错。”

“我是为了人类,才研究永生的。”修泽伸出苍白的双手,上面仿佛沾满了血:“可这样的人类社会,真的是我想要的吗?”

“老弱病残不是饿死,就是被凌虐死,你应该把这些受苦受难的人杀光,他们就不用受罪了。”鱼茔继续用鲸语骂。

“你在说些什么?听起来像唱歌一样。”修泽笑着摸了摸鱼茔的小脑袋。

鱼茔抬头,用不熟练的人类语言说:“我夸你呢,你很厉害。”

“谄媚。”修泽宠溺地刮了刮她的小鼻子,感叹道:“到了我这个位置,尽管可以只手遮天,呼风唤雨,想听一句实话,却难得很呢。”

“你是害死我家人的凶手,剥削族长夫人劳动的变态,装什么仁慈圣人。”鱼茔笑着拿蓝鲸的语言骂。

修泽突然按住她的头:“你骂我呢?我虽然听不懂,但能感觉到你的词很脏。”

鱼茔亲昵地抱着他的大手,对他展开甜甜的,人畜无害的笑容,鲸的声音俏皮而悠扬:“傻逼。”

回到家,修泽将厚厚的窗帘拉上,隔绝了窗外亮如白昼的人造太阳光。想到鱼茔成天跟蓝风轻说着他听不懂的加密语言,他觉得必须得改变她的习惯,于是开始筹谋给鱼茔找合适的老师。可鱼茔成天傻乎乎,只知道吃东西的样子让他十分不放心,他试探地问:“你觉得作为一个人类最值得拥有的东西是什么?”

听到这个问题,鱼茔第一时间就想起梦里那个名叫飞花的男人,她不假思索道:“一个可以依靠和信任的人。”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修泽恨铁不成钢,一巴掌扇到她头上:“是钱!没有钱你谈什么理想,谈什么价值观,谈什么信任和依靠!!没有能赚钱的脑子,你身上只有子宫和内脏有价值!下次再让我听到你从别人身上找依靠,就再给你一巴掌。”

鱼茔吃痛地捂住脑袋,泪眼汪汪,不断点头。

第一任老师被修泽轰走后,鱼茔很不理解:“那个人很好,可不可以不要对他那么凶……”

“他?”修泽指了指那人被架走的背影:“哪里好了?”

“长得好看,还给我买好吃的。”鱼茔的大眼睛忽闪忽闪。

修泽气得把鱼茔脖子上的链条缠死在他的床边:“所以他说他带你去玩你信了?”

“他干嘛骗我。”鱼茔不理解,继续嚼着嘴里的鱼干。

吃晚饭时,修泽把容貌尽毁,四肢皆断的血人拎到鱼茔面前。这个人是教她人类语言的老师,曾在几天前跟她说,会找时机偷偷带她走。这人此时却浑身是血,眼睛熠熠生辉,他看着鱼茔像宠物狗一样被拴在床头,心中悲痛无比。鱼茔被这个血腥的场面吓得把吃进去的虾全呕了出去。

“你这喜欢够肤浅的。”修泽嗤笑,说完拎起这个向外界泄露实验数据,企图将鱼茔卖给另一个大陆的叛徒,往斗兽场的方向走去。不一会儿斗兽场内便传来各种野兽心满意足的咆哮声。

料理完一切,修泽回到家里浴室,把身上的血腥味洗去:“我会找其他人教你做人的道理,我身边不需要有脑子没智商的废物。”

第二天,一个脑壳锃光瓦亮的大叔来到了别墅,他笑眯眯地弯下腰,给鱼茔递来一盒冒着热气的章鱼小丸子:“孩子,你好呀~”

“爷爷,你是谁呀?”鱼茔被丸子香得口水直流,她开心地接过。

“我是章鱼,是这片大陆的京上,你可以叫我章墨爷爷。”章墨满目慈爱,对这个乖巧的小姑娘十分喜欢。他又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红丝绒锦盒:“初次见面,给你一个礼物。”

盒子拿在手里暖乎乎,软绵绵的,鱼茔打开,里面是颗晶莹剔透的心形石头。石头内部凝结着几朵云雾,云雾中绸缎一样的金色丝带相互交缠,从不同的角度看,荧荧星辰般的色泽流光溢彩,鱼茔一下就爱上了这种亮闪闪的东西。章墨说这是从人类给的贿赂里挑的,看到她这么喜欢,他也很高兴。

看到对方这么用心,她瞬间喜欢上这个没有头发的爷爷。她好奇地问:“京上是什么?”

“京上是城魂的首领,而城魂是一片土地最初的土著生命。我们经常会和人类一起商议事务。”鱼茔脖子上的锁链死死接在床脚,章墨看得心疼,却无可奈何。

听到章墨的身份,鱼茔把石头和丸子都放到一边,泪眼汪汪地看着他:“爷爷,你是京上,这么厉害,能不能让修泽别再虐待其他生命了……”

“孩子,城魂和人类合作共生,但并不是支配与被支配的关系……”章墨遗憾地说,见鱼茔难过,又告诉她一个好消息:“现在许多种族开始反抗他,我能感觉到他的体系已经有瓦解的趋势。你的爸爸妈妈一直都在海岸线附近徘徊等你,到合适的时候爷爷会帮你,你和其他小伙伴能跑一个是一个,所以你不要放弃。”

自从知道爸爸妈妈在海岸线附近等她,尽管戴着沉重的锁链,鱼茔的性格开朗多了。章墨说石头喜水,越泡越透亮,她便把章爷爷给的金发晶养在水里,只要修泽不在家,她就和碗里的石头伙伴聊天解闷。

每次换完水,石头还散发出十分清香的味道,鱼茔心情一好,就会十分爱慕地亲吻它冰凉的身体。修泽曾经送给她许多玩具,基本上都被她放着落灰。修泽愤怒时,曾拿鱼茔的东西出气,地上时常散落着各种物品的碎片。她特意从墙角中刨出未损坏的仓库遗孤,拿指尖血激活后,将金发晶小心翼翼藏到新开辟的储藏空间。

有一天夜晚,鱼茔在睡梦中听到天空中传来一声巨响,修泽迷迷糊糊下地,路过鱼茔的地铺,在窗帘掀开一条缝。等看清发生了什么,他骂了一句脏话:“卧槽,咋掉了一个太阳。”随后新信息像鞭炮一样响个不停,他简单穿戴好,戴上墨镜离开了家。

几天后,章墨一边给鱼茔做饭,一边和她聊天:“他们在后花园附近抓到一个永生九尾狐,我觉得蹊跷,按理来说永生者不应该这么高调的出现,哪怕是个幼狐。”

鱼茔不太懂里面有什么逻辑关系,她捏着金发晶,对着灯光,极其入神地欣赏石头内部闪耀的金丝和云雾一般的棉絮。想到那只狐狸和她一样离开亲生父母,孤零零的,她不由得悲从中来:“她的爸爸妈妈一定很想念她。”

这时,窗外传来一声鸟类尖锐的嘶喊声,章墨盛饭的手一抖,犹豫不决地走到窗口,掀开一条缝,他朝鱼茔招手:“你过来看,是凤凰。”

鱼茔捏着石头,扶着链条慢慢起身,从窗帘缝隙里看到一只巨鸟发出惨烈的哀嚎,不停扇动燃烧着赤红火焰的羽毛,拼命向更高的天穹飞去。可它还没有飞多远,白天呈透明状态的人工太阳便朝它射出若干条激光,它悲戚的声音戛然而止,天空中只留一抹乌黑的烟尘,久久不散。

“人类管这叫涅槃。”章墨沉重地拉上窗帘。

可鱼茔仍然被窗外的景象震惊:“天上发光的绳子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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