乐岩寺的表态造成了一个相当混乱的局面——以他为首的保守派此时此起彼伏地奋起要求缓刑与重审,往常偏激进的那一派则认为应该为了保险直接对川下澪处以死刑。这种立场的突然互换明显使双方都有点无所适从,所以他们七嘴八舌地争论了一会,也依然无法得出确切的结果。
“老爷爷,我说,”五条悟说,“我干脆把禁闭室的门轰开算了。”
乐岩寺动了动胡子:“那你会一起被判死刑。”
五条悟笑起来。
“呀朋友们,”然后他提高声音,“再讨论不出结果的话我真的会去轰禁闭室哦。”
讨论声平息了一阵,似乎有老学究想要批评五条悟的无理,却又被再次升起的讨论声转移了注意力。
“如果保释川下澪的前提是确保她不会再犯案,那只要五条悟和她寸步不离不就好了吗?不是有那种咒具吗?戴在两个人手上的‘指间戒’,只有双方都同意时其中一方才可以使用咒力。”
“话虽如此,可这两件案子的案发时间内五条悟也几乎一直和川下澪呆在一起吧?这并没有改变案子的发生,所以说不准他会不会包庇啊。”
“五条悟如果想包庇的话目的是什么?他想要杀掉术式特别的年轻咒术师的话,只要用领域对方就可以完全了无痕迹地消失吧?为什么还会冒险帮助川下澪呢?”
“我们当然难以理解所有人的脑回路啊!”
“您如果只有这样的说辞的话我们实在是不必说了!”
最后采取最古老的方式,诸位将选择写在信笺之上,然后打乱投入木箱。为表公正,木箱本身也是禁止外人以咒力修改选票结果的咒具。五条悟在门边抱臂倚着,脸上没什么表情。先前那位随从将木箱抱至屏风中间,跪坐下来,然后将木箱从底部打开。信笺此刻纷纷变作不同的颜色浮至空中,一共二十张,红蓝双色各十。
又是平局。五条悟很轻地笑了一声。他并不意外出现这样的结果——高层无论从人数还是从实力来讲,两派都维持着相对的平衡。这种平衡只有在案件与其中几位有特殊关联的情况下才会被打破。而在此刻,在未来潜在受害人为“新一代咒术师”的情况下,他们再次回归平衡,决定作壁上观。
“别走不必要的流程了,”五条悟扬声说,“我接走川下澪,然后我接受一切合理的监管。如果我只是一个感情用事的人,去年夏天这个世界上就没有非术师的存在了。”
的确如此,屏风后再次响起议论。
此刻五条悟身侧的门被叩三声,是医生回来了。这位中年的女性医师似乎单独培训过硝子,但五条悟与她并不熟悉。
她面无表情地说:“川下小姐的健康暂时没有问题,她还在昏迷之中,但或许只是因为过劳。另外,我在检查的时候,听见了川下小姐的呓语,这点看守的咒术师也可以作证。她不断地念着三个名字,津田健一,高桥史郎,和……”
她顿了顿,然后说出了五条悟前不久才听过的名字。
“白鸟玲也。”
在清水寺见过的、拥有着类似“六眼”术式的金发女孩。她的名字被提起时,五条悟甚至用了几秒钟回忆她是谁。清水寺匆匆一面,其实不过是三天之前——她也遇难了么?这一次又要以怎样的方式推到澪身上?
不等他反应,乐岩寺已周身一凛,立时拨通一个号码。整个会议室立时陷入死亡一般的寂静。
半分钟后,电话自动挂断了,对面没有人应答。
乐岩寺随即又拨通了一个电话,这次对面的声音是五条悟熟悉的:是冥冥。她的开场白是:“下班时间加班,麻烦付双倍薪水哦。”
乐岩寺毫不意外地“嗯”了一声,然后说:“我想请你用乌鸦帮我找个人。你见过的,白鸟玲也,是一年生。”
冥冥爽快地“ok”了一声。
电话挂断后,会议室一时间没有任何人说话。乐岩寺双手紧握着拐杖,眼眶深陷的面庞上露出恐怖的神情。
“我记得,”他沉声对五条悟说,“你和川下澪回到东京后,在周日出过一次任务吧?那次川下澪有随行吗?”
那次澪说要收拾来高专要带的箱子,所以是他自己去的。
五条悟清楚地记得,但他没有说话。
乐岩寺说:“即使你不承认,当天的辅助监督也会说出实情。另外,川下澪有瞬间移动的能力,可以在半分钟内到达京都。”
“有能力和真的做了是两码事吧?”五条悟毫不让步地说,“先等冥冥小姐的消息吧。”
他再次倚回门边,这次拿起了手机。然后,他动了动手指,给冥冥转去了五百万日元。
冥冥很快回复他一个问号,但是他没有应答。
十分钟后,冥冥的电话再次打到乐岩寺的手机上,她似乎站在某处高楼的屋顶上,四周环绕数百只乌鸦。
“最近一次有乌鸦目击白鸟同学的身影,是在两天前的周日,”冥冥不疾不徐地说出结论,“地点是京都岚山的某片森林入口。不过,她进入森林之后的事,没有乌鸦见到过。这的确很罕见,毕竟我以前以为日本不会有哪个地方没有乌鸦——原因或许是有‘帐’,或许是目击的乌鸦被提前一步灭口了,或许是林中有等级很高的咒灵,导致乌鸦绕路飞行,但现在也无从得知了。”
“地址发给我,”五条悟忽然出声,“我现在过去。”
“五条君也在啊,”冥冥毫不意外地说,“我等下发你。哦,关于校长或许会关心的另一件事,我也有调查哦。”
“你说。薪水明天就会打到你的帐上。”
“谢谢校长,”冥冥的声音里有笑意,“在川下小姐和五条悟一起离开京都以后,没有乌鸦再次在京都目击到川下小姐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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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到冥冥其实也只是半小时之后的事情。五条悟一步步走近周身有乌鸦环绕的白发女性时,不意外地听到了她的调侃:“原来即使是五条君,两天不睡也会有黑眼圈哦。”
“所以拜托墨镜遮住了啊,”五条悟说,“好歹刚打了五百万,冥冥小姐就不要说风凉话了嘛。”
“如你所愿,”冥冥笑着颔首,“我最尊重雇主的意愿了。”
“那么,”五条悟说,“请冥冥小姐和我详细讲一下白鸟出现在这里那时的情况吧。”
在他们的面前,是百亩的、漆黑的森林。两天前的周日,下午四点五十五分,白鸟玲也被乌鸦目击。她带着咒具,孤身一人闯入森林之中,从此再也没有被看见过。
那是五条悟为任务离开东京的公寓的十五分钟以后。
“在她到这里之前呢,有没有被看到过?”五条悟问。
“她一直在家,”冥冥摇了摇头,“似乎在清水寺见到你们之后她一直很沮丧——不过这不是乌鸦看到的,是她的同级生说的。在你到这里之前,我闲来无事打了电话问询。”
五条悟点了点头:“还有什么其他信息吗?我随时可以加钱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