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城衙门口,慕容琏指着自己的鼻子问眼前的三人:“我去敲堂鼓?”
“不然你是想让我去还是让两位公子去?”凤霄反问。
慕容琏只好垂着头认命的走到堂鼓前,击鼓鸣冤。
趁着这空挡,沈宸紧了紧配在腰间的弯刀,随后上前一步压着声问凤霄:“您这两日行事处处都让慕容琏站在前头,到底是何目的?永城的事,以您的手段只需吩咐一下手下就能处理好吧?”
此话一出,凤穆槿也好奇的望过来。
“你胆子倒是大。”
凤霄声音低沉,放出了几分威压,即使沈宸会些武功有内力护体,依旧被桎梏的喘不上气来,他稳了稳气息,强撑道:“事关慕容琏,我不得不防。”
话音刚落,威压随之消失,他听凤霄笑道:“你倒是个痴情的,驭灵卫在帝都都做些什么想必你也有耳闻,沈府大房的这个掌家权是如何落到你头上的,就不用我多赘述了吧?”
此话一出,沈宸的脸色瞬间白了下来,他极少的生出了惧怕的情绪,话语中带上了哀求:“凤长老手眼通天,还请您不要让慕容琏知晓。”
“琏卿就是个玩乐性子,我告诉她做什么,我不过是闲来无事,想当个红娘,促成你二人罢了。”
沈宸好像明白了些,问:“您是想让她多挣些声望,在朝中谋个要职?”
“不然呢,就算你已如愿掌了家,慕容姝也有意与你家结亲,可琏卿毕竟是一个常年混迹秦楼楚馆的庶女,没有一官半职,你母亲会由着你这个嫡子胡来吗?”
驭灵卫除了诛杀邪物外,同时也有监察百官之责,从远在封地的藩王,到帝都的大小官员,所行之事凤府都能调查清楚,于是她又问:“你心中难道不清楚,你庶姐在府中的地位吗?”
沈宸后退一步,看着慕容琏的背影不再言语。
是啊,哪怕他再努力,他男子的身份终究是不及府上那位孱弱的庶姐,想到这,他的眼里多了几分狠厉来。
凤霄看着他眉心渐渐升起的黑气叹道:“琏卿只是懒散些,并非怯懦无用之人,若把事情做太绝,反倒损了你二人的姻缘。”
“我与慕容琏真能有姻缘?”沈宸急急问道。
他努力了这么些年,就是为了此时能与慕容琏走的更近些,奈何慕容琏对他避如蛇蝎,全然没有情爱之意。
凤霄没有正面回答他,而是反问:“你是信姻缘,还是信你自己的筹划?”
沈宸紧蹙眉头,神色微鸷,淡淡道:“若有缘自然是最好,若是无缘,那我便亲手为我二人系上这根红线。”
衙门口嘈杂,沈宸这话凤穆槿没有听见,也不知方才凤霄威压之盛,只听见了姻缘二字,他略有期待的问凤霄,“你还会看人姻缘?不如也替我看看?”
“看不了。”凤霄脱口而出。
“为何?”凤穆槿不解。
凤霄哪里有这个本事能看透凤穆槿这颗与她天命相连的天权星,她本想找个理由搪塞过去,正巧见慕容琏被衙役带了进去,于是道:“先进去吧。”
此刻日上中天,衙门内只有零星几人,为首的衙役拿着户帖不耐烦的道:“既然是永城人,那就应该知道规矩,每人二十两,交上来吧。”
“交钱?我是来诉冤的,为何要交钱?”一听要给钱,已经被凤霄掏空了的慕容琏第一个不同意。
“看你穿的人模人样的,原来是没钱?”那衙役斜着眼嗤笑一声,指了指一旁的刑凳道:“一棍抵一两。”
衙役的态度让慕容琏开了眼界,她质问道:“你一个衙役也敢乱用私刑?”
“私刑?”那衙役轻蔑一笑,朝着正堂抱了抱拳,“这可是我们知府大人定的规矩,敲了堂鼓惊了我们大人,就是这个价,没钱的就自己去领了罚再诉冤屈。”
那衙役狂妄至极,毫不将人放在眼里,慕容琏来了气,质问道:“火凤的哪条律法允许知府可以私定规矩了?”
“律法如何我不知道,但是在这个永城,就是我们知府说了算,没有冤屈就赶紧给老娘滚蛋,信不信老娘现在就拿板子抽你。”那衙役狠厉的举了举手里的板子,脸上的横肉跟着颤动了一下。
“好你个永城知府,就是我老娘,改个规矩也还要三思一下,区区一个五品小官,就敢当土皇帝了!胆子还挺肥?”慕容琏撸了下袖子,作势就要与她干上一架。
一听这话,周围的其他几个衙役全都笑开了,为首那人噌的从腰间抽出佩刀指着慕容琏道:“哟呵,你们听听,一个商人女,口气倒是不小。想找死是吧,那老娘成全你。”
凤霄见慕容琏有要拼命的架势,连忙一把将她拽了回来,从掏出了两张银票道:“这位官爷,我这姐妹说话不好听,这些够吗,若有多的,就送给各位官爷买酒了。”
那衙役一见到银票,立刻就转了性子,把刀插回刀鞘,一把拿过银票谄笑道:“够了够了,还是这位姐姐上道,不知诸位有何冤屈,可有诉状,我一同回给我们大人。”
慕容琏现在两手空空,一见到银票,眼都红了,“不是,你有这银子你不如给我,你给她?”
在后方的沈宸见状,将她拉到身边道:“你和这种为虎作伥的小人较什么劲,何不先会会她们这位知府?”
“简直是无法无天!今天必须把这个知府连锅端了。”慕容琏气不打一处来。
沈宸见状,贴心的为她拍背顺气,柔声道:“有前头这两位在,还能让你落了下风不成,小心别气坏了身子。”
头回见沈宸如此温柔,慕容琏不由得一阵恶寒,她默默的往旁边挪动了几步,小声道:“我没事,你别这样,怪可怕的。”
沈宸闻言,脸色微沉,将手收了回来,语气寡淡道:“她二人都走远了,你是打算留在这替我们挨板子吗?”
慕容琏松了口气,嘟囔道:“你这幅样子我就自在多了,走吧走吧。”
大堂内,有一女子稳坐高堂,这人生的是脑满肠肥,又是三角眼,酒糟鼻,凤穆槿只瞧了一眼,就把目光放回了凤霄的身上。
这个人,多看一眼都是污了眼睛。
感受到凤穆槿的目光,凤霄勾了勾唇角,随后传音与他道:“让你在客栈呆着,你偏想来凑热闹,这下伤了眼睛了吧。”
回答她的,是凤穆槿一个小小的白眼。
惊堂木一响,那人喝道:“堂下何人,有何冤屈,从实报来。”
慕容琏冷哼道:“大人是不识字吗,我这状纸上白纸黑字红手印,告的是这永城知府郑彤郑大人啊。”
“什么?”
郑彤这才仔细的看了一遍状纸,随后一拍桌子怒道:“尔等刁民竟串通百姓状告本官?还不跪下!”
“跪下?”慕容琏向前一步,负手对她道:“你受得住吗?”
郑彤行事狠厉,哪里会被慕容琏唬住,“本官倒是第一回见到你这种不怕死的,你可知这是何处,为了几个百姓,就敢来?”
“几个百姓?一个月内,永城所辖乡县莫名死了十多个女子,搞得人心惶惶,你作为知府,想用两贯钱就买断她们的性命吗?”
“妖物伤人,本官自掏腰包去安抚百姓,他们理应感恩戴德才是。”
“既是妖物伤人,为何不许死者家人将其尸骨带回?”沈宸往前一步,声音里带着一丝愠怒。
沈宸一身素白衫子,面纱遮了他半张面容,仅露出了一双霜眉冷目,纵然如此郑彤还是来了兴致,将身体坐直了些,三角眼贪婪的盯着沈宸道:“你又是何人,本官做事从不向人解释,但若是有美人来伺候一番,倒也不是不能回答你。”
被人这么恶心的盯着,就算沈宸再沉得住气也忍不住要嗔怒,他刚想张嘴,慕容琏的手已经揽上了他的肩,只听她道:“怎么,是没有美人瞧得上郑大人吗,让你在这公堂上就觊觎起我的夫郎了?”
那郑彤恼羞成怒说了什么,沈宸不知道,他此刻来不及多想其他,只知道他的脸颊不争气的就依偎上了慕容琏的颈窝,泪水涟涟的轻唤了声:“妻主救我。”
一声妻主让慕容琏虎躯一震,她面色古怪的低头对他耳语道:“你这演的也太像了。”
这话进了沈宸耳朵里,让他只觉得心中又酸又涩,泪水一下子就涌了出来。
此情此景,慕容琏不免又想起端阳夜那晚,这人也是哭的像个泪人一样,她慌忙扯了袖子给他擦了擦,好声好气道:“差不多可以了,我的小祖宗,我最怕你这样了。”
堂下二人一幅伉俪情深的模样,郑彤看着就心烦,她三角眼一转,盯上了凤霄背后的凤穆槿。
略一思索后,只觉得沈宸身段再好看着也是个烈性子,怕是玩不到手还惹一身骚,反而是一直在后头的那个看着柔弱可欺,若是能抬进府做她的第十七房小侍,或许还能考虑考虑多赏那些个贱民一吊钱。
思及此,她一努嘴,□□道:“看户帖所书,你就是那穆家五郎?”
凤穆槿前脚还在欢喜沈宸与慕容琏的关系有所亲近,不曾想后脚就被那女人给盯上了,他不由得往凤霄身后缩了缩,忍着恶心回了个是。
看到凤穆槿的动作,郑彤脸色微变,仔细看了看户帖,随后指着凤霄道:“怎么,你俩难不成也是妻夫?”
问到这话,凤穆槿的反应倒是迅速,他生怕凤霄要说出表弟二字,于是一把抱住凤霄的胳膊,道:“我们自然是妻夫。”
说完,他又抬头看了看凤霄,见她神色没有太大的变化,想来是会配合他的模样。
凤穆槿的嗓音属实悦耳,郑彤□□一声走了下来,宽大的官袍也遮不住里头肥肉的颤动,她指着户帖道:“小美人,你这户帖上可不是这么写的,别装了,你们不是想要那些骸骨吗,只要你跟了我,把我伺候舒服了,自然什么都答应你。”
郑彤的眼神里带着露骨的贪婪,这种赤裸裸的觊觎让凤霄免不了从心底生出一股怒意,她偏头问凤穆槿道:“你有何想法?”
凤穆槿的眉毛都快要拧到一处了,他用了自认为最凶狠的语气道:“揍她。”
那模样就像是躲在墙角的小猫呲着牙,朝坏人亮出了最锋利的爪尖。
凤霄不得不承认,这小皇子有左右她情绪的能力。
她握住了凤穆槿因为紧张而渗出汗意的指尖,缓声说了个‘好’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