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薄薄的衣服,川上葵察觉到,手臂上那只看似瘦削的手里藏着不为人知的力量,那掌心的热度一点一点浸润衣裳,穿透肌肤,慰贴地钻进心里,让人感到安定。
这在他计划之内。
刀架上了川上葵的脖子,她将双手举起,目光却追随着太宰治。
太宰治顶着枪口,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一下衣服,中村赶紧说:“别动。”
太宰治完全没有搭理他,一只手撑着地面,站起身,中村不得不配合他的动作起身,枪口用力顶了顶他的脑袋:“我说别动!”
太宰抱着胳膊看着会长:“你不敢杀我,杀了我,你就失去了和森先生谈判的筹码。”
“如果我没猜错的话,你这是不打算合作,而是想用我把人证换回来吧,不错呀,虽然年龄大了,脑子还没糊涂。”太宰治嘲讽着这位老人,但川上葵觉得嘲讽得好。
一般而言,长期处于高位的人被捧得多了,受不住这等嘲讽,会长没有如她想象一样愤怒。
会长说:“真是油嘴滑舌的家伙,我也是爱才之人,都想把你从森先生手里挖走了。”
“可惜了,”会长感叹一句,他转头对握刀人说:“刺她一刀。”
川上葵颈上一空,紧接着肩膀一阵剧痛,她看见半截刀刃从锁骨下透了出来,鲜血滴溜溜地从刀刃寒锋处落下,拉出粘稠的丝线,坠落到她的腿上,染红她的衣料。她没受过这么重的伤,痛呼出声,躬起身体,却被刀刃拉扯得更痛了。
握刀人踩着她的背,手上用力,将卡在骨缝里的刀拔了出来,她再次痛呼出声,扑倒在地,刀刃扬起血线,洋洋洒洒的落在竹毯上,还有一滴,在了太宰治的脸颊。
川上葵痛得要命,什么都顾不上了,她用手艰难地按住胸前的伤口,可鲜血却从背后溢出,将她白色的衬衫染成可怖的鲜红色。
方才吃饭时,她怕热,也为了让人放下戒心,脱了西装外套。
白衬衫上的血迹格外刺目,就像打翻了红墨水,不过要更加粘稠些。
太宰治愕然地站着,鸢色的眼睛睁得大大的,他什么也没做,什么也没说,原本抱臂状态的双手不自然的张了一下,他放下了双手,依然呆呆地看着这一切,还是什么都没有做。
川上葵瘫倒在木桌边,蜷缩着身体,痛苦地抽搐。
会长嘱咐握刀人:“去给她找绷带包扎,别让她死了。”
他转头对太宰治说:“我不敢杀你,只是你若是不听话,我就刺她一刀。”
太宰治没有理会他的话,像是沉浸在另一个世界里,抹掉眼角的血滴,在鼻尖嗅了嗅,又舔了一下。
“哈哈哈哈哈”,太宰治笑得前仰后合,中村的枪可笑地跟着他的动作前后移动,地上新添的血迹像他脚边的一汪小池塘,蜿蜒在桌边,他几乎要笑出眼泪,“我明白了。”
中村被他笑得浑身发毛,会长不自然地微笑着,没有说话。
伤口还是痛得厉害,简单地缠上绷带后,血倒是止住了,只是回到房间时,川上葵脸色差了很多,嘴唇发白,额头冒着虚汗。
这滩血迹就在桌边,几人移到了另一间屋子,还是几乎一样的房间布置,几乎一样的木桌,几人也都坐在几乎一样的位置。
隔着屏风,川上葵看着自己的血迹也被一盆水冲刷干净,痛苦的感觉还残留在脑海里,不久前,也有一滩血迹被这样冲干净,她心中五味杂陈。
看着别人的血迹被冲刷掉,然后,看着自己的血被冲刷掉。
敌人与我,都是一样的,被刀刺伤,就会流血。
前去港口黑手党报信的人回来了,还带来了新的使者,那人橘发西装,湛蓝眼睛,静静等在外面。
川上葵看见来者是谁后,什么都明白了。
会长正准备在新的房间接见那位使者,他从容得整理衣物,准备开口邀人进来,却被川上葵打断了。所有人都认为川上葵被吓破了胆,谁也没料到,她会突然开口:“会长先生,之前那间屋子是不是流过很多血?”
会长感到很奇怪,还是下意识回答了:“不错。”
“那,我的血应该是最后一滩了。”川上葵的眼睛透出如金属般黑冷锋锐的光。
她拔出藏在小腿的匕首,扑向会长。
会长是个老人,即使年轻时还有几分功夫,身体机能却跟不上了,多年的养尊处优虽然没能摧垮他的心智,战斗意识却不可控地下降了。川上葵是个十三岁的小女孩,表现得恭谨温顺,还受了重伤,大量失血,他自然不会设防。
就在那一瞬间,她右手拇指食指扣住刀柄,扬起匕首,向小指方向猛然使力,匕首划穿会长的脖子,鲜血从颈动脉喷涌而出,沿着刀锋的方向扬起一条弧线。
他甚至没有机会惊呼出声,也没有机会意识到,自己究竟死在谁的手上。
川上葵一击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会长炽热的血液喷洒在她脸上,肩上伤口撕裂拉扯,鲜血渗出绷带,痛苦再次袭来,她无力地趴在老人的尸体上。
中村目眦欲裂,迅速调转枪口,对准川上葵,未等他开枪,太宰就将他扑倒。
和室的门裂开,中原中也冲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