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未结束,阮以山蹙起眉,衣袖里亮出一把短匕,向对面的男人袭去。
他立刻侧臂一抵,女人再度如飞燕袭来。
两人在桌子上方开始了较量,手上的招式眼花缭乱,却完全未惊动杯中的茶水。
吐息之后,楚玉泽握住了她的手腕,女人的另一只手收了回去,算是休战。
“阮夫子这是什么意思?”
阮以山稳住自己的心情,扬起了嘴角,“无事,只是好奇,有这样功力的人,为何要伪装成一介商贾来到南汤镇这一方小天地。”
楚玉泽笑了笑,松开来了手后举起双臂,“阮夫子多虑了,不过是学些护身的本事,行走四方遇上些危险也是常有的事。”
她释然地垂下头吐气,又抬起,“抱歉,我在南汤镇居住了有些时日,孤身一人又带了两个孩子,对外面的人总归要警惕些。”
“无妨,只是在下也很好奇,阮夫子这样厉害的功夫,为何也要隐居在小小的南汤镇?”
“不过是一个无根之人,寻一方净土罢了。”她站起身,保持着面上的冷静,“今日叨扰了,我先带着孩子们离去了,多谢贺公子!”
楚玉泽还想挽留,目光不小心撞进兰君紧张的眸子里,不由得泄了气。
“好,那我就不久留了,若阮夫子日后有需要,可以随时来寻我。”
她点了点头,把两个孩子牵在面前。
“贺叔叔再见!”
兰君和沐霖异口同声,随后跟着阮以山离开了小室。
楚玉泽留恋地对着兰君小幅度地挥挥手,但兰君没有再回头,只是紧紧地牵着阮以山的手,小小的人儿看起来在她身边很幸福。
他捏紧了拳头,眼里有止不住的失落。
方才动手的时候,他一瞬间以为被青梅发现了自己的身份,而对面看起来并未有任何杀意,后面的对话也很正常。
以青梅的身手,要同时杀死他和姜义都很容易,他不能自乱阵脚。
贺疏这个身份是借用了桓国昔日的一个商贾人家,他家的幼子在逃亡途中病死,楚玉泽受贺疏所托继承了这个身份,两个人又是同龄之人,即使青梅去查,也查不出任何问题。
姜义也伪装了一个侍卫的身份,现在叫做关明,同楚玉泽一样,在四年的磋磨中也变了很多。
只是刚刚的一个交手,他也刻意隐藏了自己以前的习惯,应当不足以让青梅起疑。
他需要徐徐图之。
*
阮以山回家的脚步很快,沐霖能勉强跟上,但是兰君可不行了,落在后面好长一段距离。
“娘亲——我要抱!”兰君气鼓鼓地站在原地不走了。
阮以山被她的呼唤喊醒,咽了咽口水,返回去看,兰君插着腰,两个小辫翘在头上。
她把她抱起来,继续快步走回家。
阮兰君被抱在怀里,似乎感觉到她的心绪不佳,也没有再捣蛋了,她不知道好端端地发生了什么,大人总是莫名其妙有很多烦恼,于是她只能把自己肉乎乎的小脸贴在娘亲的颈窝。
“到家了,兰君,先下来吧,娘亲手酸了。”她淡淡说道。
兰君也有些伤心地下来,沐霖早就发现了异常,把师妹拉进了自己的小屋里。
阮以山进屋就把门窗全部锁上,自己脱力地倒在矮桌上。
她几乎是用尽了全身力气才能走完这一趟路途。
贺疏,就是楚玉泽。
在试探中他触摸到了她的手腕,即使他的手上已经多了以前没有的茧,也粗糙了许多,但是她不可能认不出来。
她摸过他的每一块骨头,即使他怎么隐藏,骨头的起伏和大小绝对不会变。
她几乎在他触摸到她肌肤的一瞬间就知道了他的身份,所有的伪装在触感面前无可遁形。
他,就是楚玉泽。
他回来了。
阮以山感觉自己的心脏已经被撕碎,泪水止不住地氤氲在木桌上,她遏制着自己的呜咽,没有让外面着急的孩子听到一点点动静。
她愿意为自己造的孽付出代价,但是她必须先对这两个孩子负责。
就像她师父生前将她藏进了地板下的暗室里,保住了她的性命。
但是她的头上,滴满了她师父的血液,温暖的、潮湿的。
她不会让这样的结局在阮兰君和沐霖身上上演。
他们会衣食无忧地长大。
阮以山走到床边,拖出了地下的箱子。
她开始翻箱倒柜,从箱子底部的暗盒里拿出了一个令牌。
随后,开始伏案写信。
她在世上除了玄梅,哦不对,他现在叫陆潮生,除了他,没有知根知底的朋友,但是她不希望将他困在尘世之中,现在只有一人可以托付这两个孩子。
尉迟初。
有尉迟氏保护,又有她生前留下的这些东西,她可以放心地赴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