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怎么了?不是刚好有间小屋吗?”
眨眼就到了休息室门口,却听见背后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响起来。邵艾挣扎着要下地,刚强不放,钳着她走回桌。她费力地伸出一只胳膊,抓起话筒。秘书说法务部的卢经理在外间,有事要见她。
“我办公室里有客人,”邵艾答道。有贼人,有江洋大盗。“请他去隔壁小会议室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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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周六,刚强在邵艾姑妈家一觉睡到中午。睁眼后四肢都是酸麻的,静静地躺在那里,盯着卧室里装潢温馨的天池。
还有些事他无法对记挂他的未婚妻讲。在双规所里晚上睡觉是不让熄灯的,有时半夜会被叫去审讯。六名专案人员分三组,轮着来。尤其是之前将他带走的那位袁副处长,动不动就拍桌子,警告他问题不讲清楚就别想回家。直觉告诉刚强,此人绝非公事公办,定是受了什么人的指使,刻意刁难他。
“等着,”刚强在心里说,“你们这些人都给我等着。”
总有一天,这次迫害他的人要受到惩罚,不过不是现在。刚强做公务员时间不长,可也目睹过几次官斗。“静如处子、动如脱兔”,在时机还未成熟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而一旦出手,就得有把握置对方于死地。就像这次闵康对他一样,如果没有邵艾从中周旋,他的政治生涯恐怕就此完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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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三点左右,刚强陪邵艾来到位于珠海北部、坐落在凤凰山麓的翠湖香山别墅区。房子没有经过中介,邵艾不久前在一次酒会上认识了业主。蔡冬辉,三十岁出头,新加坡星华银行董事长的儿子,岚湾贸易公司执行主席,马来西亚RRF基金会的董事。据说母亲这边的家族有李姓成员与当前新加坡总理是血亲。
“喂,除了看房子之外,”来的路上,邵艾在车里对刚强说,“这位蔡先生告诉我,他打算在广东地区发展乡村旅游。你之前跟那个林庆平不是计划在你们镇搞什么岭南竹林小苑?我在电话里跟他提了下,他说挺有兴趣的,今晚咱们跟他吃饭的时候,也许可以讨论一下细节。过些日子,再请他去你们镇参观访问。”
“啊?还搞?”刚强连连摆手,有点儿一朝被蛇咬的后遗症,“我我、你先让我缓缓行吧,别再来个骗子把我给坑进去。”
邵艾白了他一眼。“人家蔡先生可不是林庆平之流,他们家在新加坡富豪榜上排着名的呢,还在乎你那点儿钱?”
车子停到别墅区正门外欧式大理石喷水池前方。刚强下车后,环视了一下周边的景色。视野中除了碧蓝的天空下伫立的凤凰山,看不到别的存在,连翠湖香山的别墅都被挡在高高的门楼之后。
俩人穿过罗马神庙一样的大门洞,里面的一栋栋别墅有着淡黄色墙壁,二层居多,邻居间的间隔并不远。二人查看门牌号,最终来到一座有独立庭院、带泳池的三层别墅前。庭院的主人像是热衷园艺,连二楼的露天平台上都摆满火红的花束。
院门是敞着的,蔡冬辉正围着个园丁围裙,手拿剪刀修理院里一棵矮树的枝叶。见客人进门,先去一旁的户外饮水池洗了下手,摘掉围裙,走过来同二人握手。
要说刚强183的个子,在广东省罕有遇上同他差不多个头的,除了吴俊,蔡冬辉是第二个。新加坡人大部分来自福建、广东、海南等地,混血儿也不少。这位蔡冬辉双目深邃,戴着细框眼镜,从鼻梁的高度和偏白的皮肤上判断,可能有一点混血。
主人接下来领着两位客人参观住所。显然是有所准备,除了衣帽间内,几乎没见到多少私人物品。而从衣帽间的衣饰来判断,有太太住在这里,至少还有一个男孩跟一个女孩。
参观期间,蔡随意问了刚强几句上陵镇的情况。虽然只比刚强大六七岁,蔡谈吐得体、见闻广博,对竹子的生长以及如何控制其四处泛滥都有行家的见解。
“你觉得怎么样?”末了,邵艾和刚强单独站在后院时,兴奋地对他说,“我看他们这些家具都是进口货,品味和质量甚合我意。咱们自己买,一时半会儿也不见得能遇上称心的。之前询问房价的时候他说过,会附送全部家具。”
刚强没有吭声。邵艾观察了一下他的脸色,问,“怎么,你不喜欢?那就把家具都处理掉,咱们从新买就是。”
的确,从进门见到蔡冬辉那刻起,刚强的心里就郁郁的。或许是他参加工作以来太过顺遂,还真以为自己是个能力出众的优质男、抢手货。事实证明,只需要一点小的波动,别人在背后摆弄一下手段,就可以把他许刚强置于万劫不复之地。
而真正的精英是蔡冬辉那类人,还有自己的未婚妻,他们才是手握资源、无论何时都能立于不败之地的强者。刚强不得不承认,在蔡冬辉面前他自卑了。之前他敢跟闵康叫板,把方熠的女友抢过来,可蔡不一样。不仅有着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出身、贵族的教养、运筹帷幄的商业能力,在学识和人际交往上也不比他刚强逊色。还好,还好已经成家了,而刚强自己也快要步入新婚的殿堂。
“不用,家具挺好的,花那些冤枉钱做啥?”他拾起她的一只手,在掌心揉搓着。
命运本来就是不公平的,而他刚强比起另几亿与他出身类似的同胞们,已经是无比幸运的了。当年在阳春下乡的时候,曹秘书不是赞过他——能把烂牌打好?而此刻,握在刚强手心的早已不是烂牌。牌变了,策略就要跟着变。他需要静下心来,重新规划。